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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历史的像素更加清晰——专访建川博物馆馆长樊建川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解放日报 雷册渊 参加讨论


    
    随着9月3日中国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的日益临近,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距离成都市区数十公里的安仁镇,参观中国最大的民间博物馆——建川博物馆中的抗战系列馆。
    在馆长樊建川看来,博物馆里不应该只有春花秋月、才子佳人,还应该收藏历史的经验和教训,让历史的“像素”更加清晰,让民族的“警钟”永远长鸣。
    从安仁镇大新路转进建川博物馆,第一眼就能看见那个伫立在入口中央的“侵华日军碉堡残骸”,一名威武的战士塑像伫立在上,他将手里的步枪高举过头顶,指向天空……
    这是樊建川拥有的一千余万件藏品中,体积最大的一件抗战文物:高5米,直径5米,壁厚约26厘米,重达数十吨。
    “碉堡是日本鬼子留在天津的,我把这个巨大的水泥钢筋砣子切成十几块,分装在卡车上,奔波两千里运回安仁。”他特意将这座来之不易的碉堡残骸放置在入口处,除了视觉冲击,还有更深一层的寓意:“侵略者的碉堡被打烂了,我把当年的碉堡变成了一个‘盆景’,残破的碉堡上长出绿树、鲜花,象征中日之间今后的和平。”
    这座碉堡身后占地500亩的地方,就是樊建川十多年来“耕耘”的土地——中国目前规模最大的民间博物馆——建川博物馆聚落。
    在这个公园式的博物馆聚落中,抗战、红色年代、民俗、地震四个系列共29座场馆的每一座,甚至每座场馆里的每一件文物,都如同一个个微小的像素,构成了一幅巨幅历史画卷。
    一个老兵的抗战情结
    2000年7月,樊建川听闻北京某拍卖公司准备拍卖一批珍贵的抗战史料,其中有日军投降时交出的系列公文,上面列着日军113个驻华部队的名称番号,是日军侵华的铁证。
    拍卖目录刚一公布,樊建川就听说有买主从四面八方赶去,又听说有海外商人凑足资金准备“豪夺”,还听说一名神秘买家放出大话,势在必得。樊建川担心自己的资金无法与他们抗衡,于是希望找到卖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卖主开个价,然后撤拍。
    可是卖主在哪儿呢?樊建川赶到北京,又辗转到天津,发动一切能够发动的朋友和“线人”,几经波折。“或许是天意吧,我终于在拍卖的前一天找到了卖主,用我的真情与激情打动了他,他愿意撤拍。而我也以远高于起拍价的价格将这批史料留下,留在中国人的手中。”樊建川回忆。
    樊建川说,自己之所以把抗战文物作为收藏对象,是缘于自己的抗战情结。他的父亲和岳父都是抗日战士,樊建川自己也有11年的军龄,“对战争有着天生的关注”。
    在“侵华日军罪行馆”的展柜里摆放着一件珍贵的抗战国家一级文物——1945年8月15日的《每日新闻》报,上面用很小的篇幅报道了日本天皇颁布投降诏书的消息。而这张报纸是樊建川20年前在日本找到的。
    当时,樊建川在国内的拍卖市场中几次失手后了解到,是日本的收藏家在和他争夺这些文物。他就想:“你能到中国来买东西,我也能到日本去买。用抗战时的话来说:你可以扫荡,我也可以反扫荡。”
    樊建川在日本当地逛街时发现,文物店铺和地摊上有大量日本“二战”时期的画报、杂志,其中有不少内容与中国相关。他便取消了其他行程,专门收集这批东西。
    “我见到就买,仅购买、翻拍的照片就超过30万张。装进集装箱拉回来,一次基本上就把市面上的全部买走了。”而那张珍贵的报纸就是他在一个留学生的带领下,在一家书店的阁楼上翻了3个小时翻到的。
    从收藏癖到博物馆
    在收藏和建馆成为樊建川的一种“责任”前,这仅仅是他的一个习惯,或者说,一种“癖好”。
    经历过物资匮乏的年代的人,总是容易形成搜集、收藏物品的习惯,樊建川也不例外。工作后有了工资,他到废品收购站去找;到父亲或岳父的老战友家拜访时,就管人家要;有时还在机关宿舍的垃圾堆里捡……那时能捡到的东西相当有限,一个月捡到一件都会很兴奋,把玩半天。
    上世纪90年代初,市场经济兴起。“有了市场,一下就变了。十几年辛辛苦苦搜的东西,不如在市场上买两年。”不久后,樊建川也从宜宾市常务副市长的任上辞职下海,办起了房地产企业,搞收藏更有了“底气”。
    樊建川的收藏与别人不同。当时,古玩市场兴起,近现代文物“不入流”。樊建川却觉得,比起字画古董,近现代的这些“火爆爆”的东西更能让他产生情感上的共鸣:“我感到每件文物都在跟我说话:哗——把你推到天上,哗——把你拉到地下,高度紧张。”
    许多文物都给樊建川带来了意外的发现。一次,樊建川得到了一把日本陆军大臣杉山元的扇子,上面写着“忠烈”二字。此人是谁?是日本军国主义分子吗?樊建川查遍了1945年蒋介石核准的日本战犯名单、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受审的战犯名单、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日本军国主义侵华人物》,都没有找到杉山元的名字。但樊建川总觉得扇子上刺目的“忠烈”二字在跟他“说话”。他开始了新一轮的查找,最终找到了这个军国主义分子的侵华罪证。
    但是,即使收藏的东西越来越多,樊建川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建成一个博物馆,因为在他心里博物馆是“神圣、高不可攀的”。直到几次展览的举办以及业内交流,樊建川的藏品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肯定和关注,不少收藏被评为国家一级文物。
    2005年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之际,樊建川的5个反映抗战题材的博物馆通过审核,正式开展。
    “每个博物馆都在代表我说话”
    走进建川博物馆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感受:建筑造型、展陈风格、展品内容和年代都迥然相异的20多个展馆,却带给人一种隐隐约约的“相似感”。而知晓建川博物馆建设背景的人则不难发现,这种相似感来源于它们共同的主人——樊建川。
    建川博物馆聚落中,几乎每个场馆的展陈设计都透露出樊建川的理念和想法、态度和风格,直白地在大到展厅场景、小到展品摆放中一一显现。比如,战俘馆的地面是钢板,代表钢铁意志;川军馆的地面用的是当时四川人家里最常见的石板,为的是让人们不要忘记三百万川军战士的流血牺牲。
    “每个博物馆都代表我在说话,都表明了我的历史态度。”樊建川说。
    日军侵华罪行馆,他请来了日本的世界级建筑大师矶崎新来设计,这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在建筑大师面前,樊建川没抛开自己的执拗,他在矶崎新的设计方案上做了几点改动:“最开始正门很大,我觉得不行,在旁边开了一扇小门进去,用1931顶日军钢盔象征日军侵华时的来势汹汹;以前的大门变成了出口,台阶上雕塑着日军的残兵败将灰溜溜地离开,象征抗战胜利;最开始的设计是白色的,我坚决不同意,白色太纯洁了,后来改成了灰色;这个馆的尺寸本来要高大一些,我又把它降低了……”这些改动,樊建川都取得了矶崎新的同意。
    在这座中国目前规模最大的民间博物馆里,要把20余个展馆仔细看完,据说需要3天。尽管不能一一阅尽它的馆藏,有一处却是参观者必去的——中国壮士群雕广场。
    在这个广场上,近一万平方米的土地被抽象成一幅中国地图,两百多位抗战将士的塑像静静地站立着:赵一曼、高志航、杨靖宇、狼牙山五壮士……这些抗战中牺牲的烈士,站在他们用生命捍卫的地方;还有一批人,站在当年他们全力守卫的地方:毛泽东站在延安,邓小平站在华北,陈赓、林彪、罗荣桓,还有一批国民党将领……置身其中,仿佛置身当年的硝烟里,思绪万千,不由热血沸腾。
    对话
    它就是这个时代的缩影
    解放周末:作为中国目前规模最大的民间博物馆馆长,在您看来,“民营博物馆”和“国有博物馆”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樊建川:第一,他们主要的资金支持来源于国家,而我们首先要养活自己,考虑更多的是市场化,必须依靠文化和旅游的结合来“做生意”;第二,我们做的是对历史的拾遗补缺,这部分是政府还顾不上做或者不方便做的,而社会有了解这些历史和文化的需求,我们就来做;第三,对同一件事情的表述不同,着眼点不一样。同样是讲战争,国有博物馆可能从战略战术、敌我形势、国际环境来讲,而我们则讲人情、讲形象,更关心战争中那些具体的个体。
    解放周末:跳脱出了宏大的历史叙事方式,是否也正因为如此,更容易打上您个人的烙印?
    樊建川:不能简单地这么说。博物馆是我一手创办的,必定有许多我的想法,可事实上也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感受和意见,只是由我来把它表现出来。特别是对一些重大历史题材的表述,我们的历史观、价值观必须保持正确、一致,在这个基础上再尽可能多维度地呈现当时的历史,让历史的“像素”更加清晰。
    解放周末:建川博物馆的展陈非常“直白”,甚至是“直楞楞”地告诉大家,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东西是什么。
    樊建川:有的人把博物馆做得很玄乎,我不赞成。博物馆听起来是阳春白雪,但事实上也可以是下里巴人的。
    我一直在想,建川博物馆一定要让一个即使只有小学文化的人也能看懂,让观众不用讲解员、不用手机,只通过文物、文字和图片就能把这事儿看明白,就能知道我们想说什么,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这是最重要的。
    我一直说,“我们不说话,让文物说话”,是强调博物馆的本质。我觉得现在一些博物馆“做偏了”,大量声光电效果的介入,甚至还有VR、AR,把博物馆做成了游戏厅、演艺场。我不是说不能用这些现代化的呈现手段,而是说它们不应该喧宾夺主,毕竟别人来博物馆不是来看场景和多媒体的,更大的篇幅、更多的精力应该放在让文物说话上,这是我们的原则。
    可能有人会觉得我们做得很失败,但我们主要还是针对那些对历史感兴趣的、能够沉浸进去、静下心来的人,所以我们有意识地把它做得纯粹一点。
    解放周末:您曾说,“中国十三亿人,十二点五亿都应该过自己平淡的正常生活,但应该有一部分人挺起脊梁,敲响警钟,去做牺牲,我就想做一个敲钟人。”“敲响警钟”和“牺牲”是指什么?
    樊建川:世界上对博物馆的主流理解是“收藏财富、传承文化”。但是,博物馆不应该只收藏春花秋月、才子佳人的东西,还应该收藏历史的经验和教训。博物馆就是收藏民族记忆,这些记忆就是“警钟”。
    比如我一直想做一个“汉奸馆”,困难很大,可我还是想做。为什么呢?因为一个有血性的民族才能得到世界的尊重。我觉得还是要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当以后万一再有入侵者时,才不会有那些无耻的人背叛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去与侵略者合作。中国人应该更加团结,这是一个民族的基本要求。
    解放周末:很多人认为博物馆是公益事业投入大,效益却并不乐观。而有报道称,建川博物馆已经实现了每年近2000万元的盈余,是如何实现的?
    樊建川:我做博物馆没打算赚钱。建川博物馆投资了30亿元,就算每年盈余2000万元,也不算赚钱。现在我们就是能把自己的队伍养活,还有一点结余,也都拿来买藏品了。
    博物馆要生存下去,光靠理想没有实干是不行的。如果只靠门票赚钱,60块钱一张门票,20多个馆,平均一个馆就收两三块钱,水电费都不够,怎么办?除了博物馆,我们还有纪念品、酒店、餐厅在支持,还提供会议、咨询、培训、策划、道具出租等服务,现在还做成了博物馆提供商,把博物馆当成一个产业来做。
    解放周末:社会上对您也存在着一些质疑的声音。您怎么看待这些非议和质疑?
    樊建川:有非议有质疑是很正常的。我刚开始搞建川博物馆的时候,没有人相信我会用这么大的一片土地来做博物馆,都说我是打着幌子买地做房地产,或者只用其中的一小部分做博物馆。到今天,十多年过去了,怎么样嘛?你们来看看嘛!
    解放周末:十年前,您和妻子就决定“将建川博物馆聚落以及所有文物无偿赠与成都市政府”。您会担心将来捐出去后,建川博物馆不再按照您的思路建设和发展么?
    樊建川:一点儿都不担心,由政府接管不是很好嘛!至于你说的问题,我们在公证的时候附了一个条件,就是说不能动我们已经建好、展好的东西。
    有人问,建川博物馆会不会以后就不发展了?我说,不发展就对了嘛。我也不期望它发展。就像武侯祠凝固在三国,都江堰凝固在汉代以前,杜甫草堂凝固在唐代,建川博物馆就应该凝固在20世纪,它就是这个时代的缩影。
    人物小传
    樊建川,建川博物馆聚落创办人及馆长,四川省政协委员。
    图为樊建川在老兵手印广场。这个广场是他征集了4000多枚抗战老兵手印建成的。他说,正是这些当年挥舞大刀长矛、掷手榴弹、埋地雷的手,挡住了来势汹汹的日本侵略军,力挽狂澜,这些功勋卓著的手应该留下来。
    记者手记
    “馆奴”樊建川
    下过乡、当过兵、任过教、当过官的樊建川,现在常常自称“馆奴”:“给博物馆当奴隶,我一辈子背的包袱就是它了。”
    “辞职捡破烂的副市长捡出80亿捐给国家”、“倾尽亿万家产留住民族记忆”……樊建川的头顶上有“光环”,互联网更是将他的经历助推成“传奇”,但与此同时,质疑和争议也与他形影不离。
    面对媒体,樊建川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当兵时,他因为学雷锋和搞宣传表现突出,被评为全师标兵;在第三军医大教书时,他曾经是宣传队的负责人;从政后,官至宜宾常务副市长,他更加深谙与媒体打交道的“玄妙”。在他的自传中,曾不止一次地出现巧借媒体力量的事例。
    他打理自己的微博,繁冗的工作间隙保持着每天数十条的发布量,拥有近150万的粉丝。他点开手机给记者看:“我的微博现在做得很舒服,每天要涨1000多个粉丝。平均每条阅读量在30万左右,多的有上千万。”在樊建川看来,这是建川博物馆最直接、效果最好的“广告”。
    当然,他的“活络”远远不只体现在对新媒体的接受和运用上。为了筹集建馆资金,他曾到企业“拉赞助”。在没有其他企业赞助的情况下,他告诉某企业领导,他的竞争对手已经出价,向对方无形施压,最终获得了一个较高的价钱。
    而有的时候,他的自信又似乎到了听不进意见的地步。一位来参观的军人提出,国防兵器馆某件武器展品可能不对。樊建川得知后说:“他说的对就改嘛。”随后又说:“但是我觉得他说的是错的。我觉得我们的武器介绍一点错误都没有。”
    他有着军人的执守,也有着商人的圆滑。
    就像他解释自己辞官下海一事的直白:“一是觉得我不太适合干这个工作,嘴巴太快了;二是觉得当时公务员收入太低了;三是觉得宜宾偏远,不适合我搞收藏;四是我当常务副市长,风闻说要让我当市长,我实在担不起这个担子,所以就决心辞职下海。”
    就像他清楚光有一腔热血不够,要生存必须在商言商,正式开馆的当天晚上就开大会专门给员工讲营销。
    就像他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博物馆聚落”,只是想搞个“博物馆超市”,让博物馆成为一种普通人都能随时享受的文化形态,每个馆花几块钱就能看,价廉物美……
    而也正是这些多重身份的共同塑造,让樊建川最终成为了他自称的“馆奴”,也才有了目前国内民间资本投入最多、收藏内容最丰富的民间博物馆——建川博物馆聚落。
    “我想保留一些历史的细节。时间将证明,这些藏品对我们的国家、社会肯定是有用的,是更有价值的藏品。”樊建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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