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传统诗词已经离我们的日常生活有些遥远,而诗词大会正在拉近这个距离。 给中国诗词搭一个青春大舞台 我们没有穿越到唐宋年代,但诗词突然华丽回归,学诗的年轻人更成为新晋偶像。在刚刚过去的春节,从农历正月初二到正月十一,《中国诗词大会(第二季)》(以下简称“诗词大会”)用一种中国人的方式,让观众度过了一个本就是中国传统佳节的假期。 截至2月7日,诗词大会在央视综合频道播出的全部10期,累计收看观众9.18亿人次;在央视科教频道播出的全部10期累计收看观众2.45亿人次,合计两个频道累计收看观众11.63亿人次。 近日,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专访了诗词大会的主创团队。央视科教频道总监阚兆江说:“诗词是情感的抒发,节目集中展现了中华诗词文化的魅力,引发了广大观众的文化认同和情感共鸣,也坚定了国人的文化自信。‘百人团’成员最小的7岁,武亦姝16岁,陈更20多岁,看到他们那么年轻,就觉得中华文化后继有人。” “百人团”平均年龄30岁以下,开了一场半个月的雅集 诗词大会总导演颜芳介绍,“百人团”的实地选拔在北京、上海、广东、四川、河北等8地进行,还有网络选拔。最小的7岁,最大的72岁,平均年龄在30岁以下,90后占到约40%。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是无数次被用来诗词大会选手的一句话。颜芳回忆,第二季总冠军、上海复旦附中的学生武亦姝,无论在地方选拔还是现场比赛中,都特别淡定。“她得冠军的那一刻,我们想把摄像机推上去给个表情特写,结果发现没必要,她脸上特别平静”。 在第三场出现的13岁安徽男孩叶飞,9题全部答对,还以一句“子知吾之意,吾不言”妙答主持人的提问。其实,叶飞在安庆早已小有名气,2016年年初的一场六年级语文期末考试,要学生以“美”为主题写自命题作文。结果,叶飞写了一篇文言文《美说》,“人皆爱美,求美。然美于吾等身边,处处皆在……或曰:‘西子之容,方可曰美’吾闻而笑之:‘此乃狭义也。有人如此,貌可比昭君而心如虺蛇,可谓美乎?’……” 在第九场攻擂的上海中学学生姜闻页台风稳健,喜怒不形于色,让康震都觉得“自己过于活跃”,董卿也笑称“自己不够稳重”。姜闻页自述,自己在5岁的时候身高1米20,读过的书摞起来有一个我那么高;10岁的时候,身高1米40多一点,读过的书摞起来有两个我那么高;到了16岁,读过的书已经能铺满整个篮球场。尽管在“飞花令”环节惜败,姜闻页说:“既然我怀有一颗热爱诗词的初心,又何必以输赢胜负来鉴定我对诗词的热爱。” “百人团”被人戏称为“行走的诗词库”,但颜芳说,“百人团”成员为了应试而学诗词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出于对诗词的真爱。“很多人来到这里,周围都是诗词爱好者,像找到了家一样的感觉。对于诗词,其实年轻人有需求,但能以诗词表达自己的机会并不多,诗词大会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百人团’朝夕相处半个月,就像开了一个大‘雅集’。他们以诗会友,到最后一场,都依依不舍”。 中小学课本内容占85%以上,诗词是熟悉的陌生人 在第六场中出现的王冬妍来自辽宁抚顺,从小跟随爷爷学习古诗词。她说,当自己在大学校园里看到桃花盛开的时候,心中想到的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而这时,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唉呀妈呀,桃花开了,真漂亮啊!” 也许,传统诗词已经离我们的日常生活有些遥远,而诗词大会正在拉近这个距离。 阚兆江介绍,和第一季仅是唐诗宋词相比,诗词大会第二季的内容大为拓展,时间跨越几千年,从《诗经》一直到毛泽东诗词;而“飞花令”等环节的设置,既符合传统文化习俗,也为节目注入了新的活力,让选手有机会一展诗词存储量的功底和临场发挥的风采。 很多观众在看节目的同时,都会默默和选手一起答题,然后发现答案似曾相识。阚兆江透露,其实诗词大会的题库内容85%以上来自中小学课本,所以对观众而言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我们不是文人雅士的沙龙,得让人看得懂,从大家熟悉的诗词名篇切入,可以拉近和观众的距离。”阚兆江说,“每一道题不仅是题目,还是话题的开启,让诗词和古今生活有一种联系。我们不是要做一场考试,而是想通过诗词陶冶人们的情操,滋养人们的心灵。” 所以,诗词大会的题目都颇“接地气”。比如,把“减肥”与“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联系,把“化妆”与“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联系,“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对应的则是“购房”——都是当下年轻人关心的话题。 “我们不是大赛,而是大会,大家一起玩,在娱乐中感受诗词的美。学诗的人都旷达,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诗词大会执行总导演刘磊说,“节目播出后,很多朋友跟我说想参加,我以前都不知道他们喜欢诗词。诗词大会把诗词的大门打开了,门槛降低了,让普通人对诗词有了兴趣和信心。” 选手在台下玩飞花令,工作人员用诗词发朋友圈 阚兆江说:“其实诗词的基本含义用其他语言也能表达,但用诗词来抒发,更能表现出意境和韵味,更能表现出一个人的文学功底、文学修养和思想境界。作为节目,我们暂告一个段落,但10期节目只是一个开始,更多的是希望唤醒、引领、促进全民对诗词的兴趣。” 来自四川的80后法官庄意义,小时候家是农村的,得帮大人放牛。放牛时无聊就带一本书看,当时家里只有两本书,其中一本是《唐诗一百首》,一边放牛一边读诗,就这样,他慢慢爱上了诗词。后来,庄意义学业有成,毕业后成为法官。尽管工作繁忙又繁琐,但他从未放下诗词。他说:“法律是理性的,而诗是感性的,在严肃的工作之余,诗是我解压的出口。” 留学生施勍从小热爱中国古典文化,在美国留学的日子里,用诗词来寄托思乡之情。她说:“始终在心里觉得,诗词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爱人’,和穿越千年的知己,很多情怀在生活中找不到人倾诉的时候,在诗中找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知己。” 重庆师范大学日语系大四学生肖如梦,名字就来源于词牌名“如梦令”。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她在初中时手抄过一遍《宋词三百首》。很多人问她为什么不念中文系,肖如梦说,学一门新的语言,就是见一个新的世界,而把中国古诗词介绍到日本去,是她的理想。 诗词对这些年轻人来说,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颜芳说:“其实诗词的功能至今没有失去,写诗就跟发朋友圈一样,都是情感的表达,很有趣,也很时尚。”刘磊发现,选手们没轮到自己上台时,在台下没事就互相玩飞花令,或者自己跟自己接句,“也不累”!而有个工作人员自从开始做诗词大会,现在每天的朋友圈都是自己原创的打油诗。 诗词大会落幕,青年一代的诗意生活正方兴未艾。 世界上没有捷径可走,要做好主持人,就是准备准备再准备—— 原来你还是这样的董卿! “原来你还是这样的董卿!”看着《中国诗词大会》(以下简称“诗词大会”),很多观众发出惊叹;连选手都引用诗句来夸赞,“美人当以玉为骨,雪为肤,芙蓉为面,杨柳为姿,更重要的是以诗词为心”。近日,董卿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独家专访,聊聊诗词大会内外的那些事儿。 很多人佩服董卿对诗词的信手拈来,和嘉宾、选手无缝对接。当谈到毛泽东诗词“天若有情天亦老”时,她念出石延年和元好问的另外两个版本,“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和“天若有情天亦老,世间原只无情好”;当看到一位父亲为了让孩子更容易记忆而给古诗词谱曲时,她又念起了俄罗斯诗人叶赛宁的名篇《我记得》,“……当你离开,我的心不会变凉,想起你,像读到最心爱的文字那般欢畅”。 “世界上没有捷径可走,要做好主持人,就是准备准备再准备。”董卿说,一种是长期的,“平时你在看些什么、说些什么、想些什么,都会不知不觉影响你在台上的整体面貌;一种是短期的,就像老师上每一堂课前都要备课,主持人拿到节目后,就要看你能为节目做些什么”。 在2015年《中国诗词大会(第一季)》筹备时,总导演颜芳就找到董卿,想请她担任主持人。当时董卿在美国的学习计划尚未完成,但看到节目组递来的厚厚一本彩色打印的诗词题库,她决定暂时留下来。 “尽管现在诗词大会火了,但最初肯定不是冲着收视率去做的,如果比收视率,还有比春晚更高的吗?甚至一开始还有人有疑问,这样一个诗词类的节目,会不会曲高和寡。”董卿说,“但对我而言,工作21年了,这些都不重要,节目内容对我的吸引力非常非常大。主持这档节目,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不仅学习诗词,也学习为人。” 在录制诗词大会期间,董卿每天都抽出专门时间,和出题老师一起把当天的题都过一遍;在台下,她反复细看“百人团”中每个人的资料,跟其中很多人也有过单独交流。“他们不仅是一个选手,我要寻找他们作为一个‘丰富的人’的闪光点,不然就缺乏动人之处。生活之丰富、之奇妙,总是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董卿记得,“百人团”中有一名“诗词背包客”,驾车寻访了唐诗宋词中提到过的240多个地方,遍访名山大川。这样的故事被董卿记在心里,在恰当的时候讲述,让今人生活与古人诗词相遇。 董卿说:“我特别感激大家的赞誉,但更高兴的是大家喜欢这个节目,因为我也喜欢这个节目,我有找到知音的感觉。” “能脱颖而出成为攻擂者的选手,以年轻人居多,不是仅凭一点兴趣爱好就行的,需要长期积累。我经常会被选手过人的记忆力和才华折服。”董卿说,“只看诗词储备量,很多选手都有上千首,但最终,最可贵的不是你记住了多少诗词,而是你有没有体会到诗词中的精神与情怀,诗词有没有完善你、滋养你。 董卿出身一个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热爱文史,最爱读的书是《古文观止》《二十四史》一类;母亲则偏爱西方文学,给孩子开的书单是《安娜·卡列尼娜》《茶花女》《呼啸山庄》…… 和很多人一样,董卿的第一本诗词读物是《唐诗三百首》。“父母对孩子的教育,身教一定大于言传。”董卿记得,爸妈在家没事就是看书;上小学时,父亲会要求她在课外书里但凡看到成语、诗词,都要抄在小纸片上,贴在小书桌上,“他回家要检查”。 诗词大会落幕了,但董卿和诗词与文学的缘分都将继续,她的下一档节目是《朗读者》。“其实诗词也好,文学也好,这些东西本来就在我们身边,只是现代人太忙了,忽略了它们的存在。诗词大会不过唤醒了大家的记忆。”董卿说,“就像有人问世界著名登山家乔治·马洛里,为什么要攀登,马洛里回答,因为山就在那里。诗词也是如此,为什么要学诗,因为诗词就在那里,生生不息千年。” 董卿笑言,如果不是主持人,说不定也想站在“百人团”的位置上。她为自己设计的开场白是苏轼的《定风波·三月七日》,“也许我年龄稍长,经历过一些事,更需要一种好的心态,雨天无妨,晴天也很好。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 陈更:工科博士的诗词生活 陈更,出生于1992年,北京大学工业工程管理系一般力学与力学基础专业的博士生,关于这个专业,陈更又解释了一番:“是设计控制器的,解决让穿戴式机器人穿在人身上,怎样能更舒服更省力的问题。” 作为工科博士,陈更的日常是这样的:每天早上7点起床、晚上12点睡觉,白天大部分就在实验室;实验室门口的小巷子里有个煎饼摊,午饭常常就买个煎饼解决,早饭是一杯柠檬糖水,晚饭常是一碗麦片,学诗的时间,是从吃饭时间里省下来的。 本来抽空学诗只是爱好,却没料到因为参加《中国诗词大会》,陈更成了“网红”。在她担任助教的一门课上,学生说:“我简直傻了,没想到高数的助教姐姐诗词这么棒!” 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专访时,陈更透露,自己的一本诗词读后感小集,将在今年春天由东方出版社出版,书名暂定为《几生修得到梅花——重觅诗心》。 诗词启蒙始于21岁,假期读物是旧语文课本 首先,对很多看完诗词大会后悔自己小时候没有好好学诗词的观众来说,有一个大大的好消息,陈更说:“说来惭愧,我的诗词启蒙发生在21岁。” 陈更从小就被爸妈带着去书店。但往往她想买《脑筋急转弯》,爸爸递过来一本《十万个为什么》,陈更拿起一本《故事会》,妈妈换了一本《世界未解之谜》……总之和诗词歌赋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在这样的你来我往之间,陈更慢慢爱上了阅读。“那种‘文字从纸张上袅袅升起,给看字人带来慷慨的气息与画面’的感受令人着迷,看文字会带来自由而神奇的大脑反应,真是‘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陈更的曾祖父是一个书生,做过咸阳城里几所高中的校长,家人也都爱看书。陈更的爷爷在家中不大的空间中特辟了一块地方,把几个孩子从小读的课本和课外书一本不落地存放了起来。后来,这些“家族遗产”都传到了陈更手中,每年寒暑假回到老家,时光便在这些旧语文课本和《浮躁》等上世纪80年代的小说中度过。 由于学业繁重,陈更中学时一心一意努力考大学,本科时一心一意努力保研,都没有涉猎诗词。直到研究生第一年,她才有时间开始“大规模”看诗词,启蒙读物是《蒋勋说唐诗》。 陈更说:“这本书的特别之处在于,诗词不仅照进历史与美学,还照进生活,能让读者看到诗人的人格与灵魂对自己的引导。比如,那些神秘的,‘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让人在似懂非懂之间感受到美;那些细腻的,‘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让你发现在季节流转中的妙趣。” 就这样,从研一到研四,从《唐诗三百首》到一些诗人的全集,陈更一直在读诗词。而且是“寒暑假读,吃饭读,坐地铁、坐火车读,睡前读,晨读”,填补了没有从小开始积累的遗憾。 陈更笑着说,自己最常用、最顺手的诗词学习平台是百度百科。记忆方法就是把诗读通了、读透了,或者联想画面,或者想成小故事。 比如,李白的《侠客行》,诗气通畅如行云流水,陈更就觉得非常好背。“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就是明快清晰的人物素描,其后还有窃符救赵的故事情节,背了上句,下句不由地就来了”。 陈更最爱的还是唐诗:“唐朝由盛转衰,也在唐朝诗歌从‘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的开阔豪迈,到‘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的小温馨转变过程中,得到了体现。唐朝诗歌有着其他朝代无法企及的厚度与广度。” 给手机备份文件夹起名“过尽晓莺啼处” 陈更称自己是一个“注重生活美感的人”。她的手机屏幕,每一页只有4个App图标,这样在手机亮起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干净清爽的极简画面,而不是满屏图标连背景图都看不清。她还给手机文件夹都起了诗情画意的名字,“只想让目遇之而有美感”。 手机备份文件夹名叫“过尽晓莺啼处”,出自晏几道的一首写情人送别的小令《清平乐》,“这句词的感觉很像过往的那些美好日子,有飞珠溅玉的晓莺啼过的回忆”。在手机备份中,存声音文件的叫“哀筝一弄湘江曲”,它本就描摹声音;存照片的叫“声声泻尽江波绿”,一张张照片拼出五光十色的生活——这两句都出自晏几道的另一阕写弹筝的小令《菩萨蛮》。 陈更把平时写的文学类随笔,放在“梨花满地不开门”里,因为写作是孤寂的过程;把喜欢的摄影作品,放在“你若盛开”中,这一句出自作家三毛的随笔;爱听的音乐则在“如梦令”里,“因为音乐本就像梦境”。 “诗词已渗入生活中,越来越难忘。”陈更说。平时看到青山,她会想起“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看到落日,会想起“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给学弟学妹鼓励时,会想起“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想念故人,会想起“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 有一天,实验室来了客人,陈更招待以茶,但实验室里只有简陋的纸杯。然而,当陈更的眼角瞥见纸杯上写的几行字“绿槐夹道集昏鸦,敕使传宣坐赐茶。归到玉堂清不寐,月钩初上紫薇花”(南宋周必大《入直》——记者注),也再不觉得纸杯寒酸了。 诗词与技能无关,只是因为被感动 陈更的业余爱好广泛,舞蹈、阅读、游泳……但诗词这项“特长”被她藏得很深,以至于在《中国诗词大会(第二季)》一战成名后,不少小伙伴都惊呆了。 一名给他拍过人像的北大学生在朋友圈里说:“这两天诗词大会很火,特地搜了一下,发现里面竟然有个认识的女生叫陈更!当时帮她拍照的时候,她总是急匆匆地从实验室跑过来,拍完后又吭哧吭哧地跑回去‘搬砖’了……”在陈更担任助教的一门课上,学生说:“陈更姐我发现你在诗词大会里面,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你怎么不去中文系啊!” 怎么不去中文系,这个问题陈更最近经常被问到。陈更回答:“诗词是我的业余爱好,我不会将它当作谋生的手段。张晓风说:‘享受生命,使我感到自己的幸运;忍受生命,使我了解自己的韧度,两者皆令我喜悦不尽。’深读诗词让我的生命更宽广厚重,能更耐心、更坚忍地面对艰深曲折的科研工作。” 陈更说:“诗歌和计算机、英语等不同的是,你接近它、被它吸引,往往不是因为好学、求知,而是因为被感动,让人觉得心不死。正如叶嘉莹先生所说,这本不是出于追求学问知识的用心,而是出于古典诗词中所蕴含的一种感发生命对我的感动和召唤。” 看到《念奴娇·春情》下写着作者“(宋)李清照”,陈更会突然恍惚:“这首词经历了多少历史风雨,经过多少风流人物的手,千辛万苦才传到我眼前,却只为告诉我,千年前的一位女子,坐在她的南窗下,有过这样一个斜风细雨的春日午后。这是一件多么神奇而幸福的事情,我们怎么能不读诗呢!” 而有时候,这种感动和召唤会转变成别的情愫。陈更说,也许当一个孩子看到“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时,会从胸中涌出一股热流,从而决定要发奋学习,报效国家;也许当一个孩子看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时,会相信永恒的爱情,从而做一个专情的人;也许当一个孩子看到“千山万水不曾行,魂梦欲教何处觅”时,会明白人的温柔敦厚,会懂得原谅。 康震:我们是否身处一个诗意的社会 作为《中国诗词大会》的评委之一,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康震在节目中出口成章的精彩点评,也收割了电视机前的无数粉丝。甚至在他4年半没更新的微博上,粉丝们蜂拥而至留言,“康老师,看了中国诗词大会,我秒变小迷妹”“绝不放过你的点评”“当之无愧的学术男神”…… 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专访时,康震说:“诗词大会的走红并不意外,当人们在物质上的享受已经比较丰富时,会希望用高雅的文化艺术来提升精神生活,诗词就是很好的选择。这是一个新的诗歌时代的到来,年轻人喜欢诗词,愿意用诗词描绘生活,这和唐代人热衷创作诗词,有异曲同工之妙。” 康震介绍,诗词在古代不仅是一种文化现象,一件文学作品,一项科举考试的内容,还是一个很重要的时尚。“在唐代,一个人诗写得好,会被认为有文化有层次。这种时尚是文化的潮流,包含着一个人的审美趣味。”流传千年的中国传统诗词在网络时代圈粉无数,是因为诗词在当代可以并正在成为一种新的文化时尚。 “诗词包含极其丰富的内容,尽管篇幅不长,却敏感地捕捉了中华民族全部的情感世界——亲情、友情、爱情。这种功能至今没有削减。”康震说,“我们喜欢读‘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喜欢读‘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因为我们从这样的诗词中,再一次感受到我们祖先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唤醒我们内心对生活的热爱。” 诗词大会“百人团”选手绝大部分是学生和各行业的普通人,在年龄上以90后和00后为主。诗词越来越受到年轻人的喜爱,康震认为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年轻人都追求美好的生活,这样的生活需要美好的文学作品来装点和升华。中国传统诗词具有独特的东方美感,正好可以作此用。 二是现代社会物质特别丰富,可能发生物欲横流、物质至上的不良倾向,而包括诗词在内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抵消人的异化,培育一种更加人性化的内心世界,再一次唤起我们对情操、理想、志向等各种美好的想象,提升我们的精神世界。 本季诗词大会总冠军武亦姝的惊艳表现让媒体关注到了她的母校复旦附中,一所注重传统文化教育的高中;但也有一位上海语文特级教师认为,“在诗词大会上,比的并不是对诗词美的感受和品味,而是九宫格、干扰项,在熟稔中高考套路的语文教师眼里,简直是一场标准化考试。16岁的中学生获胜,固然与她的诗词趣味和修养有关,毋庸讳言,与她正在熟练使用的应试技巧也有关系。” 对此,康震认为,应试不应试与诗词教育没有关系,在国民教育体系中,诗词教育不可或缺,自然也会成为考试的内容之一——即便在古代,诗词也是考试内容;但另一方面,国民教育是基础,我们也要在课堂之外,通过家庭、社区和其他实践活动等,在全社会营造一个浓厚的诗词教育氛围,来提升青少年的诗词修养。 康震说:“其实每个时代的人都在怀疑,我们是否身处一个诗意的社会?但这种疑问的潜在意识是,我们渴望诗意——这就是一个走向诗意的过程。我们提出问题的时候,就是我们觉醒的时候,意味着全社会有了共识和行动。现在大家都在看诗词大会,观众们都在背唐诗,这难道不正是诗意社会的开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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