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群工作照 2016年国庆节,在我山里的家约了几个老同学聚会。天乍凉,几杯酒下肚,我们谈论的话题从朱辛庄到好莱坞,从美国大选到谁又当爷爷了,从特朗普到烂片票房,再到海鲜炸酱面,那天一向话多的何群没喝酒,话不多,裹了几层衣服的身子明显瘦了许多,问起他的病,他不愿多说,敷衍道,没事,扛过去了。有人提议拍张照片,记得还有谁开玩笑,说拍一回少一回啊,当时被一片“呸呸呸”声压制。 12月31日那天,我正开着车,有朋友打电话来,说何群走了,我一下子感觉恍惚了,脑子一片空白。时距两个月,竟阴阳两隔。 在电影学院读书那四年,我们在朱辛庄,几栋楼四周是稻田果园,和插队无异。那时候,何群是活跃的,蓬松杂乱的头发、充满血丝的眼白、双目似乎永远不在一个点上聚焦。那会儿,每人都有一个用电影片名起的外号,记得何群是《豺狼的日子》 ,故人称:何狼群。他是不安分的人,经常四下乱窜,人到哪儿笑话段子到哪儿,听到楼上或隔壁哄堂大笑,八九不离十他在那儿。前几天,班里同学在微信群里晒当时的合影,忽然发现竟找不到何群的影子。有人发言,他根本不在班里,天天泡在导演系。上一年级时,某一天何群急匆匆跑进教室,环顾四周后,把同学聚拢起来,压低声音像搞工人运动的地下党,他说:“咱们都被骗了,绘景专业毕业以后在电影厂就是绘景工人。 ”江海洋说,“绘景?穿蓝大褂拎颜料桶登高爬梯画天片,搞森么搞? ”一席话,大家先傻了后炸了。那几天,班里人人鬼鬼祟祟,晚饭后密谋于宿舍,犹如辛亥革命前夜。当时兴给领导写信,遂推举冯小宁和王鸿海主笔,周围同学鸡一嘴鸭一嘴瞎掺和。后来申诉改专业的信,被夸奖为有理有力有情有节。绘景班改成设计班,“政变”成功。何群立了首功。 后来何群被分配到广西电影制片厂,与张军钊、张艺谋组成铁三角青年摄制组等等都是后来大家耳熟能详了。 他是美术系最早改做导演的人之一,拍摄的那些电影和电视剧构成了他生命的编年。 有一次在北影,我做电影的混录,他刚拍完电视剧《红岩》 ,非拉我坐下来看两集,根本不问你是否有时间有兴趣,完了,一个劲儿问:“怎么样?哥们儿认真不认真? ”一脸的真诚。我忙说,“认真,忒认真了。 ”他笑了,摇着我的胳膊:“咱得认真对吧? ” 何群是认真的,认真到较真儿。剧本格式得是印刷标准,为窗帘颜色可以重拍,早餐油条切成寸段一丝不苟,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何群是仗义的,仗义到谁张口都会帮忙。朋友的孩子当导演,片子拍到一半老板要换人,何群出面接过来带着孩子一起干。有人自杀跳到一位演员的车上,官司扯不清,何群跑前忙后帮着搞定。一群人去台湾,黑炭花生好吃,每人买了很多,待包装好,嫌贵,又都不要了,何群见状全包圆。 每天洗无数次烟灰缸,掉桌子上的米粒得吃了,到别人家做客看地上不干净就自己拖地,他就是一个强迫症。何群的那些毛病可爱之极。 何群走了。大家唏嘘感叹,聊起来不免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去年在唐山百花奖红毯候场,他大病初愈,说话时嘴唇有些颤抖。大家说,保命要紧,电影得拍,玩可以,别玩命。记得何群脸有些正色:“玩电影咱真不会,饭桌上开涮行,电影还得是正经玩意儿,我不拍电影可能死得更快。 ” 12月31日早上我收到同学微信:李占文刚才打电话给我,何群今晨三点左右心脏骤停,这几天还与占文筹备一戏…… 谨以此小文缅怀何群同学。 电影《一个和八个》剧照,这部电影是导演张军钊,摄影张艺谋、肖风,美术设计何群的处女作,是第五代导演的“开山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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