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抓住了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这群人,电影在思想力量和人文表达上就永远拥有辽阔的空间 2016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这一年,中国电影一片喧哗与躁动。从年初《美人鱼》超过30亿票房的高歌猛进,到年终《长城》《摆渡人》引发的激烈“口水战”;从年初业内喊出全年600亿票房的目标,到最终以457亿差强人意地收官……电影市场如沧海横流,希望与失落、野心与焦虑众声喧哗。 也许几年之后再来回望,我们会发现,在一个又一个热词之外,在那些并不太被关注的影片影人之后,原来潜藏着一条正在生长的脉络。它们努力冲出迷乱的表象,共同构成了一幅指向“明天”的地图。 在这幅地图里,我看到了“轻”与“重”的碰撞。近年来的所谓“轻电影”接连制造票房传奇,却也常常跌落在口碑。2016年,一些成本低、出自新人之手的影片纷纷跳脱“轻电影”的窠臼,传达出与时代同行的锐利观念。《盛先生的花儿》恰如一粒坚硬的石子,投入“老龄社会”的中国。走出电影院的观众自然心领神会,因为它很当下很中国,很纠结也很真实,它在观众心里荡起的,有情感的涟漪,更有思考的波澜。纪实电影《生门》让人肃然起敬,因为真实自有千钧之力。犹如一座旋转门,4个迎接新生命的故事,向“门”外的观众摆渡着这个巨变时代里每一个中国人都要面对的生与死、苦与乐、聚与离。还有,猛力质询人性的电影《驴得水》、地产经济制造的黑色喜剧《追凶者也》、命运与时代剧烈冲撞的《我不是王毛》、为文化乡愁唱一曲悲歌的《百鸟朝凤》,等等。这些影片告诉我,“轻”是投资是体量,但绝不意味着放弃思考与表达,“轻”的电影同样可以传递出重重的时代回声。 在这幅地图里,我还看到了破土而出的原创力。诞生120年的电影是一个传奇,它先后遭遇广播、电视和互联网的冲击依然生生不息,求新求变、永不满足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基因。作为2016年类型片本土化的一个范本,80后导演杨庆的《火锅英雄》在对犯罪片的类型描画中,加入了山城重庆浓浓的烟火气。城市文化成为这部影片最有识别度也最贴近人心的一笔。《路边野餐》是90后导演毕赣一次“任性”的诗化表达。它的真诚,对贵州生活的恳切描摹,电影语言和人间诗意的融合,让国产艺术电影具有了某种新的光彩。此外,徐浩峰以《箭士柳白猿》别立新宗,一砖一瓦建立自己的武侠王国,程耳在《罗曼蒂克消亡史》里对上海滩风云的改写,对非线性叙事的信手拈来,都在拓展着大银幕上艺术想象力的疆土。这些电影在个人与时代的交叉点寻找故事,虽然并不完美,却敏感地捕捉到这个时代最生生不息的气息,这气息就是滋养原创力的土壤。 2016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这一年,有人用虚浮来代替真实,用奇观来代替实质;也有人用真诚的故事来比喻生活,用明丽的光芒来照亮人性的角落。我所怀念的,正是从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历史、心灵出发的电影,那些忠于创作初心、忠于观众、忠于时代的电影。当媒体用“中场休息”和“神话破灭”来形容2016年的中国电影市场时,我更愿意相信,只要抓住了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这群人,电影在思想力量和人文表达上就永远拥有辽阔的空间。 这是一个无处躲藏的巨变时代。就在上周,人工智能系统“阿尔法狗”以连胜50盘棋局全线收割“人类智慧最后的壁垒”,再度引发全世界的猜想。同样的,在技术和算法日渐盛行的今天,电影这一诞生在工业时代的影像艺术,还能否藏住互联网时代的美?“最无法预测的,是电影本身,还有制作电影的人”。美国电影导演马丁·斯科塞斯在写给14岁女儿的信中曾如是说。在新旧交替之际,中国导演程耳也在一篇文章里给出朴素的回答“对得起这碗白米饭”。答案,就在电影人身上。 因为,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并非技术,而是人类的心智。快速奔跑的时代,那些迷茫的、徘徊的、不安定的人心,更渴望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涉渡之舟。这是对包括电影在内所有文艺创作者的希望:我们可以做现实故事的讲述者,更需要做未来的书写者。 不必丧气,每一条小溪都终将奔向大海。驶过2016的我们,站在2017的船头遥望。远远的,那一轮朝日不正喷薄欲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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