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自然文学传统有一种非凡的感性之美。17世纪,约翰·史密斯以《新英格兰记》的清新笔调描述新大陆的“自然的影像”;18世纪,乔纳森·爱德华兹以《圣物的影像》大胆地将内心的精神体验与外界的自然景物融为一体;19世纪,爱默生、梭罗在哲理的思考和实践中达成人与自然的和解,麦尔维尔、约翰·巴勒斯等作家则尽力表达他们对大自然的敬畏与热爱;20世纪,即使像蕾切尔·卡森创作的《寂静的春天》那样的一部极其专业、充满化学方程式和名词的作品,我们也会被字里行间洋溢的满满的爱所打动。 这股写作潮流延续至今,在新生代的自然文学作家里,戴安娜·阿克曼相当引人注目。《稀世之珍》的译者唐嘉慧说:“戴安娜·阿克曼是一位诗人出身,却以动物生态报告文学奠立文坛地位的美国女作家。”《稀世之珍》是阿克曼以对万物之美的热情赞叹书写的。她的写作对象包括三种濒危动物(和尚海豹、短尾信天翁、金丝猴)、两处濒危栖息地(亚马孙热带雨林、佛罗里达硬叶灌丛林)及一种濒危现象(大桦斑蝶的度冬迁徙)。她肯定担心生物的未来会受到处于全球化进程的现代生活的威胁,因此在“序言”中就探讨了生物多样性和灭绝的问题。但这本书想唤起的并不是具有教化意义的环保主义激情,而是活生生的生命带给我们的欣喜与感动。 物种的消亡本是一种自然演化,然而近一两百年的剧变大都是人类活动的结果。就像伊丽莎白·科尔伯特所焦虑的,世界正在面临“第六次大灭绝”。在荣获普利策奖的《大灭绝时代》里,科尔伯特以缜密的考察和陈列的大量事实,惊心动魄地呈现了生物加速灭绝的图景和人类的破坏所带来的严重后果。科尔伯特偏重理性的、客观的阐述,而阿克曼选择了更加鲜活的语言,但她们的内里是一致的,她们都把眼光投向人类与其他生物的和谐关系,当然科尔伯特因她关注的证据而显得更加深沉忧虑,而阿克曼则以她生动的场景描述来唤起共情。 每年冬天,大桦斑蝶的旅程是最壮美的动物迁徙。这些昆虫是如何找到千里之外的目的地呢?根据科学的解释,蝴蝶可以利用多种感官进行导航,例如视觉、嗅觉以及太阳罗盘。阿克曼和科学家们给大桦斑蝶分别做了记号。“一群蝴蝶本来停在一根枝丫上不停颤抖,突然在无声的爆裂中飞入空中”,可以想象,这样的场景有多么美妙!灯光对于昆虫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大桦斑蝶将会有多少成功抵达,又将有多少在途中迷失呢? “新月好似黝黑树梢上一叶白而纤细的独木舟”,夜深了,阿克曼已入睡,梦里她仍在亚马孙弯弯曲曲的河道里穿梭,耳边传来猴群的呢喃、鸟儿的啁啾。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在我们视网膜上闪现的,却是一株接着一株的树木在轰隆隆的机器声中渐次倒下,鸟儿惊飞,动物窜逃,木桩顶着圆形的伤疤,孤寂地蹲坐在大地上。今夜,我希望我如阿克曼一般沉入梦乡。 (《稀世之珍》[美] 戴安娜·阿克曼/著,唐嘉慧/译,中信出版集团2017年4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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