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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阿赫玛托娃的三种旧籍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澎湃新闻 马海甸 参加讨论


    
    诗人阿赫玛托娃
    数年前,我在《文汇读书周报》发表过一篇文章,题目是“互补抑互损”,谈的是俄国诗人阿赫玛托娃的诗歌创作与翻译的关系。文内有这么一句题外话:“顺便说一句,诗人生前出版的诗集,很惭愧,至今未淘得一册,不是遇不上,而是阮郎羞涩,力有未逮。”作为女诗人的研究者与翻译者,只要能遇到一册她的书(俄英文的文集、诗集、散文集、传记、回忆录、研究文集、图片集,等等),而书价又不至高得难以接受,我一准买下。当然,我不敢奢望,能买到《黄昏集》《念珠集》之类近一个世纪前的初版本乃至签名本,前两者当时的印数也就三百册,历经时间的汰洗,存世者也许仅得数册,何况俄罗斯海关对这类超过五十年的出版物出境管制极严,只能一切随缘。
    我常年到访的俄国网上书店以前还有这两册书出售,售价高达数十万卢布,近年已失却踪影。对阿赫玛托娃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1917年以后,她的诗集一律不准在俄国国内出版,直到卫国战争爆发,诗人疏散东亚,当局为了团结人民抗击德国侵略者,这才放松了禁令。1943年,经严格审查在塔什干出了一部诗集;然而,书出兼旬,有关部门下令一律回收,没出售的即行焚毁。到1958年,亦即诗人的诗集遭禁四十年后(不算塔什干版,但它出了与没出何异?),国家文学艺术出版社出版《阿赫玛托娃诗集》,这一段文禁才算终结。
    在书里,诗人使了些心计,她于1936年2月到访沃罗涅日(其时曼德尔施塔姆夫妇因“打油诗”罪发被流放该地),有感而写下题为《沃罗涅日》的短诗,借以怀念陷身囹圄并最终因之瘐死的老朋友。诗刊出时删去四行:“在被贬黜的诗人的房间/恐惧和缪斯轮流着值班,/夜晚在潜行,/它不知道有黎明。”
    去年年底,我在国内旧书网见到一册被店主标以“АННА АХМАТОВА”之名的小书,小册子仅得一百三十页,硬皮装,四十八开,收诗作七十六首,译诗十四首(其中屈原和李商隐诗各一),标价十块钱。我顾不得细看,赶紧按动鼠标,把它买下。书到手后,拆下包装,一看正是1958年版的诗选,从此,诗人生前出版的诗集终于被我淘得一册。
    
    1958年俄文《阿赫玛托娃诗选》
    诗集内没有序言,没有后记,连注释亦复阙如,只在扉页内印有“阿‧亚‧苏尔科夫为总编辑”数字。苏尔科夫是老资格的苏联诗人,曾任苏共中央候补委员,作家协会第一书记。据有关人士回忆,他是体制内较善待女诗人的人士,想起八年前(即1946年8月)日丹诺夫就《星》和《列宁格勒》杂志发表的大批判式报告,则此书的简约朴素并不难理解,不加序言和后记,实为避罹文网耳。
    嗣后,我在号称世界最大的旧书网abebooks.com游弋,一共觅得五册,书价分别为二百美元至四百美元不等。用淘宝人行话来说,这要算捡了一个“小漏”了。尽管近六十年的出版时间并不长,二万五千册的印数也不算少,但外国旧书商的标价肯定有他的道理。一般阿赫玛托娃的读者乃至译者,对苏联出版史上的这部名著不会太感兴趣,对于我,它却是不可或缺的参考读物,其意义也许并不亚于艾利斯‧拉克版的阿赫玛托娃八卷集。
    英国学者阿曼塔‧黑特在其所著阿赫玛托娃评传《诗的朝圣》一书(牛津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中这样说:“1958年,阿赫玛托娃在斯大林死后的第一部诗集出版了。《诗选》不厚,其中还包括几首她翻译的诗,印数二万五千册。在《文学报》上一篇对该书的短评中,列夫‧奥泽罗夫根据的诗歌材料显然比诗集的内容更为丰富,虽然他尽量选那些连最严格的苏联评论家也难以挑刺的作品为例。”我翻了翻Pro et cohtra的阿赫玛托娃卷下集,没能找到奥泽罗夫的这篇小书评,倒是找到他的一篇长篇论文《技巧的秘密——论阿赫玛托娃的诗作》,虽然略感不足,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诗人以后对收入集子的诗作如《和平之歌》弃若敝屣,叮嘱后人不得将这几首诗编入新集。
    据考证,1929年上海光华书局版的《新俄诗选》,是最早译出阿赫玛托娃诗作的中译本,诗人的名字译为阿克马托瓦,与今译大体相近,译诗二首,诗名分别为《完全卖了,完全失了》《而且他是正直的……》。该集译者署名L和郭沫若,L即李一氓。一如当时苏联文学的译介者,两位译者都是左翼文人。《新俄诗选》旧书网有售,书品极劣而书价颇昂,索价一千五百大元,实在买不下手。
    
    《沫若译诗集》
    有一次闲翻书,在一卷《1949-1979 翻译出版外国古典文学著作目录》(中华书局1980年版)中,读到《沫若译诗集》的条目:“本书包括四部分:1.初期诗选;2.雪莱诗选;3.鲁拜集;4.新俄诗选。于1931年上海文艺书局出版,1947年建文书店重印。新文艺出版社据建文书店原纸型重印,1954年2月第二次印时删去第四部分。” 舍下早已藏有《沫若译诗集》,但因是二印,原书收有的《新俄诗选》被抽起,我竟一直懵然不知。据郭沫若的小序,《新俄诗选》由李一氓迻译,而由自己作了“很严格的改润”,因是译校而非迻译,故而以后抽起这一部分。按《著作目录》提供的线索,我在旧书网以《沫若译诗集》为关键词,搜索数天,终于买到1953年6月新文艺版的第一版。以后,我又拿此书与光华版作了对照,除马雅可夫斯基的名字按今译作了改动外,其他一仍旧贯。
    
    英译《俄国诗选》
    还是从郭沫若的小序得知,《新俄诗选》系从Deutsch和Yarmolinsky迻译的《俄国诗选》(纽约国际出版社版,1927年版)第二部《在锤子与镰刀的指引下》译出。顺便一提,《俄国诗选》第一部《从普希金到叶赛宁》(《新俄诗选》译作叶贤林)出版于1921年,收阿赫玛托娃诗四首,是我历年收集的最早的阿赫玛托娃英译,是否最早的外文译本待考。英国哲学家以赛亚‧伯林在回忆录《安娜‧阿赫玛托娃:一段回忆》中谈到:“对于我,阿赫玛托娃是一个遥远的人物;莫里斯‧鲍勒曾翻译过她的一些诗,向我谈到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就不曾听说过她了。”我藏有的莫里斯‧鲍勒主编的《俄国诗歌集》(他也是部分诗作的译者,伦敦麦克米伦出版公司版)初版本出版于1943年,比《俄国诗选》和《新俄诗选》都要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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