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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野外吧,在一切都被命名的欣喜里


    
    《去野外》 作者:(葡) 贝尔纳多·卡瓦略等 版本: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 2016年5月
    
    
    
    人们普遍地相信,应该为孩子讲述科学知识。科普读物们努力在装帧设计,或者内容的编排上别出心裁,比如有一种“揭”秘丛书,每一页都有可以翻开的部分,书本可以随着孩子的揭秘而变得立体、好玩。大多数出版物做着相似的努力,它们暗示着成人的一部分担心,宇宙充满难解之谜,被解开的成为知识,孩子会不会因为知识无趣而拒绝接受、又该如何确定孩子对哪一种知识产生兴趣……所以,做给孩子的科普读物才应该尽可能好玩,以安抚成人的种种不确定之感。
    而我们经常忘记,大自然本身就是好玩的。和所有这些科普读物一样,《去野外》也为孩子讲述世界,可它甚至更为偷懒,无意用好玩的形式吸引读者。那些被认定为枯燥晦涩的知识出现在书页上,没有漂亮的装饰,好像全然相信孩子能够懂得。我和一个四岁的孩子一起读它,最终越读越沉默。我发现,他们并不好奇也不关心岩石是如何形成、风云雨雪如何变幻——事实上,他们更加关心岩石被画得像一颗土豆,并且立志数清楚蝴蝶翅膀上究竟有几只“眼睛”——此时,成人希望孩子能够获取知识的准备就落空了。至少就个例而言,偷懒还是没能为自己赢得读者。
    直到我把这本书中间的彩页摊开,放在孩子面前,他们被上面的蝴蝶、爬虫、果实、树叶吸引,一时充满好奇,慢吞吞地从远处的沙发挪过来,盯着其中一只蝴蝶问我名字。问完以后,他对着那只蝴蝶,一阵长久的沉默。等待内心的故事翻涌完,他抬头对我说话,眼神异常明亮,“对,就是吃烧烤时飞来的那只。”说完又迅速从沙发后面飞走了。
    告别时,他又念叨起那只蝴蝶,这次还向我详细描述了它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只是提供名字就能唤起孩子心中对于世界的记忆与想象,更何况走出家门,身临其境,将名字的主人直接呈现呢?因此,对这本书最善意的“阅读”,是把它装进一只肥大的书包,因为它实在很重,和它一起沉入世界本身。《去野外》不仅告知了动植物的姓名,还收录了亲近大自然的户外游戏,它以一种更为积极的方式召唤读者,鼓励孩子走出去看看,与世界真实而自然地接触。
    在很久以前,诗人歌德做过类似的事情,那时没有一本这样的书,说服诗人关注一朵花的绽放。可是幸好,对着一朵花出神是诗人的天赋。诗人沉醉于花的美丽,想象着它们每一朵都形态各异,却又表现出微妙的相似,哪怕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两朵花,也拥有完全不同的名字。这种深藏于大自然的奇妙深深吸引着歌德,他好奇一朵花是如何成为它自己的,似乎花朵的优雅是与生俱来的礼物。一半靠着学识,一半靠着诗人的敏锐感受,他猜想并完成自己的“植物变形说”,然后写下这首诗歌,描述一种命中注定的美丽,即是从每一片脆弱的叶中完成的。
    “仿佛每片叶都被精心雕琢——
    锯齿状叶缘,波形缺刻,针状叶片——
    在叶柄支撑下,与整棵植株交织为整体
    命中注定!”
    我知道童年有很多的象征意义,诗意就是其中一种。当世界尚未被语言照亮,孩子对周遭的感知是一种瞬时的、混沌的无时间状态。《去野外》希望孩子在游玩中感受,当孩子揣着一个名字,心满意足沉入世界,与世界对话的时候,就是诗意降临的片刻。你从书中问得名字,此时,诗人所羡的完整终于到来,“所有头绪都被解开,一切事物都被命名,简单、明朗、伤感。”
    尽管歌德抱怨,“不管怎样,人们谁也不承认科学和诗歌能够被统一起来。人们忘了科学最初正是源于诗歌。人们未曾考虑到:就像钟摆左右摆动那样,或许一个偶然的契机就能将科学与诗歌重新结合起来。”在后世看来,那个钟摆偶然碰撞的时机还是来了。孩子与世界安静相处或独自探索世界的时候,我总是看到一切生命的源泉。时间在外,不可捉摸,而日光按照分秒之间的次序移动,无声无息,却时刻充满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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