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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普通的早晨,也是寒冷的早晨。
    我终于是艰难的走下楼梯,站在小区楼前。
    北方的冬天冷得厉害,一阵寒风袭来,似乎穿透了衣物、皮肤,直接冷到了心里。我不禁打个寒颤。
    也许是风吹的缘故,楼顶的两块冰棱掉了下来。
    一块粉碎在了我脚边,一块砸在了我面前的车顶上。
    我怕的紧。
    直直的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有好心的年轻人赶紧跑了过来问一句“大爷,您没事吧。”
    我木然的摇摇头,“没事。”声音沙哑且颤抖。
    年轻人不无担心的看了我几眼,走开了,中途还多次的回头。
    我远远的冲他笑笑。一句谢谢却顶在喉头,发不出来。
    终于我还是坐在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小公园的长椅上。
    并不是我多想来,只是觉得,到了这样的年纪,就该来到这样的地方,坐上一天。
    面前一个妇女牵着两条狗走过,后面跟着一个孩子。
    我细细想了许久。原来今天是周末了。
    我盯着那个不大的孩子看了许久,直到他一个拐弯不见了踪影,我却是突然想起了我那远在Q城的女儿。
    不知道她工作的怎么样了,隐约记得,她上次回来时和我抱怨腰背有点疼。
    我劝她买几贴膏药,她皱皱眉“我不,多大味儿!”
    我只能笑笑。
    却是数不过来,我的身上贴了几贴膏药。
    昨晚女儿给我打了电话,那时我在吃中午的剩饭。
    “爸爸,春节我就回家了,您想要什么东西吗?”
    “嗯,我在这边工作挺好的,您别担心。”
    “不行,爸,小哲周末要上钢琴课,不能去您那边。”
    “那什么,爸,先这样,我这边还有事。”
    “嗯,您注意身体,再见!”
    女儿的话还清晰的紧,我说了些什么却是无论如何记不清了。
    我粗略算算,距离春节,好像还有四个月。
    四个月…四…死。
    如此不吉利的字眼,什么时候起,竟和我挨着这样近了?仿佛伸手便能够把它扯到眼前。
    我微微抬了抬手,却又放下。
    双手摩挲着光滑的拐杖,心里却感觉一空。
    手心里那同样枯槁却小一号的手,也消失了许久了吧。
    还记得刚寻了这条拐杖时,把手那边是有一条木刺的。我把拐杖放在眼前细细的寻着,却再也不见,许是经年累月给消磨了吧。
    我一阵叹息,仿佛是失去了一个交心的老友。
    微微抬头,那个男孩再次经过,他已经欢快的走了第二圈。
    这一次,他看了我一眼,我冲他笑笑,沙哑的说了声“小心些。”
    他远远的跑开了,只留下渐渐消散在空气里的那句“谢谢爷爷。”我不禁觉得欣慰。
    却又突然明悟,这孩子,长得很像小哲。
    紧随着欣慰而来的,却是深不见底的悲伤。
    小哲见了我永远是怯怯的,却不似见了他爷爷奶奶那般活泼。
    这个年,又是我自己过了吧。
    我突然感觉再也坐不下去,公园里的一切都带上了一丝寒冷的颜色。
    人们的身形变得佝偻,脸上也满是消极。
    我拼命逃离了这个地方。
    途径一座小屋,那墙上,何时写上了这样大的一个血红的拆字?
    在我缓慢的生活节奏之外,时间流逝的究竟多块?
    及突兀的,我一阵惶恐。
    那如飞翔、如冲刺般的时间,终于是要将我带走了么?
    我坐在客厅的凳子上这样想着。
    而回过神来的我,也终于看到了桌子上的信纸,我那再也用不上力写着的“遗书”二字。一阵紧张,冷汗也出了满身。
    我赶紧把纸撕了粉碎。
    转过头,看着墙上挂着的照片。
    我的身边,是一个白了发的女人,我俩看着镜头,脸上挂着同样的,幸福的笑。
    视线一阵模糊,思想却到了遥远或很近的将来。
    我躺在透明棺材里,旁边是哭泣的女儿。
    她终于回来陪我呆上几天,而我也终究在一把火中变作了一撮白灰。
    葬在了她的身旁。
    我终于又笑了,而我知道,这次,是和照片中同样的——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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