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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话甚低语调及其功能——兼论语气词“啊”“吧”的性质(2)


    (1)关于语气词“啊”的性质。胡明扬(1981)、陆俭明(1984)两位先生都认为“啊”不是一个疑问语气词,其中的理由用陆俭明先生(1984)的话说就是“现代汉语中不存在句末带‘啊’而其句调为‘降调’的是非问句”,但据我们对北京话的观察,句末带“啊”的是非问句,其句调常常可以有高低两调,高语调自然是问句,而低语调也依然可以是问句,只不过高低两调的功能意义不尽相同,例如:①
    (1)A:嗨,我也是,我说明儿个要是休息,我上你们那儿去。
    
    A:明儿休息。
    (2)A:佳佳穿我姐姐买的那个。要有大的应该再买回一件来。
    B:这是最大的。
    
    B:是呀,要不怎么没给小贝贝买呢。
    根据我们的听辨,例(1)(2)中划线句子使用的都是一个低语调而不是高语调,但它们却都是问句而不是陈述句。可见,“现代汉语中不存在句末带‘啊’而其句调为‘降调’的是非问句”这种看法是不符合实际的。但如果由此而认为“啊”是一个疑问语气词,那么在北京话的基本功能语调只有高低两调的条件下,人们又是如何识别句末带“啊”而又使用低语调的句子究竟是表陈述还是表疑问的?这个问题的一个可能答案是:虽然这两种功能语气的句子都使用低语调,但二者的低语调并非相同,陈述还是疑问依然是靠语调的不同来区分的。也许正是因为考虑到可能存在的差异,熊子瑜、林茂灿(2004)在判定句末带“啊”的陈述句和是非问句句末语调是否一致时显得比较谨慎,他们一方面认为二者都是“降调”,“在调形上几乎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一方面又指出“它们在调阶上以及音高变化速率等方面有无区别,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2)关于语气词“吧”的性质。陆俭明先生(1984)认为“吧”可以独立表达疑问信息,根据是句末带“吧”的是非问句,其语调可以是一个降调,而在他看来,降调本身并不能表达疑问信息。但问题是:一个句末带“吧”的句子用降调来读也可以是一个陈述句,如果这样的句子既可以表疑问,也可以表陈述,那么听话人又是如何分辨其不同功能意义的呢?据我们对北京话口语的观察,句末带“吧”的是非问句,其句调的确多为降调,但这个所谓的“降调”实际上有两读,一表陈述,一表疑问。例如“民族大学到人大差不多有三公里吧”一句,如果按陈述句的降调来读,则是一个陈述句;如果句末音高降得更低,音长更长,才是一个疑问句。
    如果上述困惑是有根据的,那么就存在一种可能,即“啊”“吧”并非疑问语气词,算在它们头上的疑问功能实际上是由不同于陈述句语调的另一种低语调实现的。
    基于我们的北京话语感和所做的语音实验,我们发现:北京话的基本功能语调实际上有三种而不是两种,除用来表达疑问语气的高语调和用来表达陈述语气的低语调之外,还存在另一种可以表达疑问语气的低语调,这种语调在音高上比陈述句的语调更低,因此我们称之为“甚低语调”。
    其实,赵元任先生早在1968年的《中国话的文法》中就曾描述过北京话里的这种甚低语调,他说汉语里有一种很低的语调,有时甚至低到有气无声,这种语调通常要与句末的“啊”同现,用于“求证式的问句”,求证自己对别人所说的话有没有听错。[9]53,55,663只是长期以来,他的这一发现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本文主要讨论如下问题:
    (1)甚低语调有哪些突出的韵律特征?通常用于什么样的句子?它是不是陈述句语调(即通常所说的“降调”)的变体?是否依附于特定的语气词?
    (2)甚低语调的主要功能是什么?
    (3)语气词“啊”和“吧”是不是疑问语气词?它们与甚低语调是如何协同配合的?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