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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晓梦诗集《十年灯》:核心意象的凝聚、统摄与诗意的生成


    

翻开一本诗集,就进入了一个人的心灵世界。赵晓梦个人化的书写真切而真诚,葆有弹性的语言在与生命经验的对接中保持着原初的活力和对事物敏锐而新鲜的感知;在他的诗中,明澈的意象展现和多元立体的书写相结合,沉稳深厚的情感气韵与节制妥帖的内化叙述相兼顾,小我的细致、细腻既通联着内心深处又延展到外部世界,而宏大开阔的语境又与诗人多年的文学浸润和积淀密不可分;诗人大气端庄的走笔、娴熟的技法把控和在想象与现实间自由转换的能力,让整体的诗歌样貌外现为一种瑰丽的而又是多声部的精神景观。既有视觉的,是直接的敞开和袒露;也有声音的,是诗人内心深处的声音,也包含宇宙自然的声音。
    而在这一切的塑形中,不可忽视的是赵晓梦在处理诗歌核心意象和诗意生成上的卓越与专注。与其他诗集不同的是,这部《十年灯》以长诗和组诗为主,后面的短调只占了一小部分。长诗和组诗都特别难写,由于每一组诗都是一个全新的场域,都围绕一个需要言说的主题并让主题渗透和融入诗意的文本中,都需要调动相关题材、要素或符号来丰富内涵,增强文本的软实力。而要想达成这样的效果,文本主题的凝聚、统摄就自然与诗歌意象的运用密切相关。
    从大的方面说,诗集《十年灯》的题目就是这个核心意象。赵晓梦在时间中建立与外部事物的关联,并将生命小我的感受、经验、意识和对当下的沉思都融入文字中,因而作品中既有时光窖池内的语言提纯,又带有现代性艺术品质的反光;诗人洞彻的心扉和对艺术赤诚的姿态,捧出了语言修行、沉潜和烛照十年的意象群落。这些意象或豪放或温婉,或观感亮丽或色调黯淡,或酣畅澎湃或轻松写意,都传递出异时异地凭临的诗意发生现场的真实。十年灯啊,它持续地亮着!十年灯啊,它又像是一种昭示和指引!我们可以想见在远处有一扇窗,诗人就一直在那里,他静静体悟着人世的秘密并以禅师般的定性和智慧,致力于留下一个能在读者耳边持久回荡的声音,一个能不被当下诗学喧嚣和泡沫淹没的声音,一个能够始终保持独特振动方式的声音。
    尤其令人称道的,是赵晓梦长诗对时空的恢弘书写。他浩荡的语言拂过历史、地理与文明的矮坡和高岗,指涉的是国家和民族内部的生存史或者说血泪史,是一种对深藏于内的揭示,也是让文化基因和血脉自动现身。是的,我们一直在追求陌生化的写作,追求揭示个人现状和生命深处甚至是家族在时间深处的东西,这种带有精神伤痛的写作让人动容;它将异度空间拉到眼前,谜一般的意境与温情让文本展现出自由的气质。而更优秀的诗人绝不会止步于此,赵晓梦显然是以一种时间书写者的身份,以更高远的人生境界和更深入自觉的挖掘姿态,努力还原散轶在外的大我的精神遗存。
    在长诗《分水岭》中,大地理书写打开了视野开阔、意象绵密的诗意空间,深邃的思索中是语言的有序层进,而核心意象是清晰的,我们能通过“分水岭”看到写作后所衍生的一切。我们看到了“最初的岁月。天空只有雪山那么高/无所事事的旷野推着光阴折返奔跑”,看到了河流走向:“北面的梭磨河经大渡河汇入长江/南面的噶曲河辗转注入黄河”,看到了它“成为牧区农区之前”“沉默的大地只有古老的风在吹拂,动植物的来路和去路/还在河流和泥土的边缘辨别方向”,看到了“分水岭”的出现饱含着先民激动的热泪。“分水岭”——多么妥帖的语词,像镌刻在时光的镜面上:这里是水,那里是山,我们的先民们落地生根、繁衍生息,这种史诗般的呼啸的词语冲撞力,宕开了无数个读者灵魂的出口。是的,表面是在写“隐遁其中,分开的是水分不开的也是水/那么多的水阳光一样俯冲下来/大地怎么斜怎么流”,表面是在写“一棵树有一棵树的方位,也有自己的立场”,表面是在写“从一条河进入另一条河”,实际上呢?赵晓梦用一支瘦弱的笔指向了遥远的时空,用笔囊中装的爱与敬重写下的是饱含深情的大美文章。
    在长诗《马蹄铁》中,赵晓梦以小见大,以镜头的切换让“马蹄铁”回到战马身上,回到历史的战场中。核心意象的强大吸附力和凝聚力,照亮了历史的天空,而通过语言的行进“叠加、派生和交融”的意象同诗人的强烈情感和深刻体悟结合在一起,一个点的皴染是一个面的突破和敞开,马蹄铁就是最动人的那个点。在这首诗中,诗人有意识地重新建立诗歌书写与文化传承的有机联系,多次化用或直接引用“月有阴晴圆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小桥流水人家”“长云暗雪山”“马作的卢飞快”“国破山河在”“劝君更尽一杯酒”等传统诗词,不仅客观地为组诗增添了古典诗词的色泽,而且像是引导读者将注意力和知识观聚焦到本民族精神文明的走向上来。
    赵晓梦对词语拿捏有度,文本内部有缜密的逻辑;他紧紧抓住诗的核心意象,以鲜明的代入感和准确性抵达事物的本质属性。长诗《敦煌经卷》:“轻轻打开这些黑暗里散发光芒的纸/会听到迷人的声响”,时代变迁而“纸上敦煌从未走远”;组诗《廿四花品》:置身于不同情境“换个姿态说话”,以朴拙的姿态贴近植物的性灵,想象中有温存、凝眸中见率真,“浪漫或许就是这样”;组诗《众山皆响》:笔下的事物温馨而宁谧,“眼睛和心跳/都在为寂静让路”,极其细腻的言说和纷繁意象的出场让山中充满情调,“声音回响着声音,声音是最好的/证明”,诗人整体构思上的以动衬静确实让人暗自惊叹;组诗《自画像》:在文字中露出生活中的真身,“刀笔手”“烟斗客”“老男孩”“太极手”等从多个侧面展现了诗人的肖像和心理状态;真的,他无比真实地站在了我们面前。
    赵晓梦以十年光阴完成了圣徒般的写作使命,并在独立与冥想中打通了内与外、虚与实、传统与现代之间的连接通道,对事物持久的审视并没有让他失去对词根下生命与文化的关注,反而凭借他多年的文学积淀和诗学技艺,在组诗写作中开合有致又得心应手,显现出稳健的笔力和一种汪洋浩大的气象;在意境的营造上,对核心意象的凝聚和统摄让诗歌肌体丰满而富有弹性;在诗意的生成中,又依靠自由灵动的语言让多个感官无比亲近事物的灵魂;这是赵晓梦的能力,让我们为读到这样一部不同凡俗而又辨识度极强的作品而由衷地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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