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文章未尽才——朱南铣 《红学那些人》之四
http://www.newdu.com 2024/07/03 07:07:03 中国文学网 张义春 参加讨论
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两种，余者皆无大异------清明灵秀,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秉也,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之所秉也------所余之秀气,漫无所归,遂为甘露,为和风,洽然溉及四海。彼残忍乖僻之邪气,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内,偶因风荡,或被云催,略有摇动感发之意,一丝半缕误而泄出者,偶值灵秀之气适过,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后始尽.故其气亦必赋人,发泄一尽始散.使男女偶秉此气而生者,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 ——《红楼梦》“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一、性情的正反两面。 朱南铣的性情呈现正反两极，近似《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是一个“给人希望，“让人遗憾”的名字。 “给人希望”在于朱南铣天分很高，属于好材料，着实可以造就，可以作为。 朱南铣自幼聪明过人，记忆超群。6岁入惠山小学，少小病休，成绩仍居全班之首，小学毕业后被保送进无锡中学。课外博览群书，自由涉猎，其深邃条理，常使成人吃惊。曾与无锡某风水名家论《五星冲日》天文学问题而胜之，事载于当时《锡报》。朱南铣幼年即善作诗，15岁即能诗善文，七律体裁融古今典故于一体，对仗工整，诗风严谨。 后考入无锡辅仁中学，文史、天文、地理、佛道，无所不阅，勤于思考，老师曾叹道：“这个教室出了两个好学生，一个是钱钟书，一个就是朱南铣。”朱南铣与吴文俊院士曾属正始中学同学，中学毕业后，正始中学承诺，谁能够考上校方指定的高校和专业，校方将为其每年提供百元奖学金，结果他们双双得意。 朱南铣与钱钟书是同乡，钱钟书以其为怪才。早年就读于清华研究院时，朱南铣即以兴趣广博、追根溯源而闻名。著有《中国象棋史丛考》一书。除象棋、打马外，对围棋、博塞、双六等竞艺项目也多有研讨。他在中外哲学方面造诣极深，并钻研藏文。 朱南铣兼通英、法、德、日、拉丁等六国文字。51年美共哲学家莫里斯·康福斯出版《保卫哲学》一书，他立即与另二位同志将它译成中文出版，译著还有费希的《人民的科学院》及英国海登的科学小品集等。 他的同学赵瑞蕻说，“我还记得当时哲学系（清华）有个朱南铣同学，书念得很好，真有个哲学头脑，常常异想天开，也会写很不错的旧体诗。他戴副高度近视眼镜，背有点驼。我经常看见他跟他系里沈有鼎教授（数理逻辑专家）泡茶馆，一泡泡半天，海阔天空，无所不谈，有时候也辩论起来，各不罢休。朱南铣有次告诉我，他的一些学问是从沈先生的‘信口开河’里捡到的，一九四0年我毕业后，就没有再看见他”。 他的同事沈昌文说，“1951年三联书店被并到了人民出版社，成为了它的一个编辑部，这样一来，命运又让我和三联书店有关联了，尽管它在刚解放之际没有要我。当时三联书店编辑部有许多有名的编辑，其中有国民党时期的北京市市长何思源，太太是法国人。我们当时有外语问题，就请教他。还有------一大的代表刘仁静，专门翻译普列汉诺夫著作。最让我受益的是一位朱南铣先生，清华出身，学贯中西，我跟他学了不少东西”。他“文章好，学问好。我们当年有问题就去找他。黑格尔的德文去找他，他能解答。古文有疑问去找他，《春秋》、《左传》也能解答，总之是什么都懂。” “让人遗憾”在于朱南铣的好材料没有得到充分利用，他放任自我，因为放任在1970年，年仅五十四岁就撒手西去。 朱南铣大学毕业后一度不得志，没有工作，生活压力很大，此时情景一如他的诗作：“出国还乡计不成，昆明道上困书生”，“饱经长路三千里”，“贫到明年尚立锥”。后朱南铣的才华引起汪伪“内政部长”陈群的注意，但不过是被授予参议员的闲职，职责则是为陈群草拟墓表、挽联以及日常往来应对之辞。 朱南铣好吃，文革期间，他被下放咸宁干校劳改。当时追求享受是作为资产阶级生活作风被批评的，但他仍就私自带补品——奶粉、肉松等，一有机会就大嚼。不久，这种“腐朽”的生活作风就被告发，补品也被拿出公开“展览”。 据他的同学朱文轶说，朱南铣“爱玩爱吃，他跟我说当年清华很用功的学生都是又吃又玩看京戏，他对解放以后的学习方式颇不以为然”。“50年代，他经常带我去吃老北京的豆汁、灌肠。不过他的吃我们学不会。他一吃就要喝酒，一喝就要醉，要醉到躺在马路上为止”。“先生带我去的印象最深的一家北京馆子，只有一个人知道，叫‘灶温’。那是冬天最热心去的，60年代以后就没听说了”。 据他的同事沈昌文说，朱南铣“爱喝酒，特别愿意跟我一起，因为我非常虚心地跟他学习。我们一起在隆福寺的饭馆里吃饭，听他高谈阔论。有时候，吃完了，喝完了，我该走了，他还要喝。喝到最后，醉得躺在马路上，被人抬回去。第二天开大会，王子野批判他：没有规矩！自由化！他是当年我们三联里边典型的自由化人物。” 全是任性惹的祸。下放咸宁干校时，礼拜天休息，因离婚后连里批准他再婚，朱南铣非常兴奋，便上街喝酒，一杯两盏，不觉沉醉。本来就踉踉跄跄东倒西歪，还到水塘挑水，不慎掉入塘里淹死。朱南铣之死有人曾以为因绝望而自杀，后逐渐确认为放任自流所致。 其同事王以铸先生作诗怀念说： 傍晚不见人，喧呼寻朱子。 生者转山间，死者沉水底。 大醉返山林，直赴清池里， 露命未可恃，奈何竟若此。 日前尚对床，促膝论诗旨。 今夜武昌行，同车为人鬼。 遗体付荼毗，后事余为理。 倘天假以年，当大有为耳。 其才岂可识，视之多尔尔。 方家宝其书，是终为不死。 朱南铣大学时代的同学，著名哲学家任继愈先生得知他客死他乡后，抚今思昔，沉痛叹息道：“朱南铣是个很有学问的才子，尤其在《红楼梦》研究上造诣极深，太可惜了！” 二、红学事业。 朱南铣生于1916年，死时年仅54岁，54岁是社科学者最富生机的年龄，他有成就的材质，如果上天不吝惜多给他些成就的寿命，他是完全可以风光无限的，像周汝昌那样，像冯其庸那样--------但是，就在上天非常吝啬的情况下，他已经无限风光，成为红学史无法回避的人物。 1、资料收集。 朱南铣中学时就熟悉《红楼梦》，在《红楼梦》诸秀围坐赋诗猜令的回目中，他可以根据各人的言谈把她们的座位顺序定出来。朱南铣收集资料动手早。据周汝昌说，早在1949年12月，他在《 燕京学报 》第37期发表文章——《 真本〈 石头记 〉之脂砚斋评 》，文末提到《 红楼梦新证 》已经写成。得知这一消息后，朱南铣即向周汝昌商洽借阅他与其兄录副的甲戌本《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如果周汝昌说无误，朱南铣最迟在三十刚出头就进行这一工作。 朱南铣收集资料勤于动笔。《红楼梦》有一己酉本，又称舒序本，脂舒本。现存40回，大约三十万字。藏主是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吴晓铃先生。朱南铣曾认真誊写过此本，现录副本藏北京图书馆。 朱南铣曾与周绍良合作，以“一粟”为笔名，出版过重要的《红楼梦》研究资料。一九六○年五月三十日，胡适读《红楼梦书录》，为其索隐钩沉而感动。见作者署名 “一粟”，然不知“一粟”谁氏。其实，“一粟”非一人，是朱南铣与周绍良的合用名。朱南铣与周绍良说话投机、最称知己，取“江海一粟”之意，合用“一粟”的笔名。他们曾联合编辑过《古典文学研究资料汇编·红楼梦卷》及一册《红楼梦书录》。 这两册是《红楼梦》研究必备之书之一。《红楼梦卷》辑录了从乾隆年间到“五四运动”时期，约一百六十年间有关《红楼梦》的主要资料。共分六个部分。第一部分辑录了曹雪芹和高鹗的材料；第二部分辑录了戚蓼生，梦觉主人、舒元炜、程伟元、高鹗、王希廉、张新之、刘辁福、孙桐生等人为写《红楼梦》的序；第三部分辑录周春“阅红楼梦随笔”；第四部分引乐钧《痴女子》；第五部分辑录了许多名家的“咏红诗”；第六部分引梁启超等人对《红楼梦》的评论。 《红楼梦书录》主要介绍《红楼梦》版本、译本、读书评论、图画、谱录、诗词、戏曲、电影、小说。汇集《红楼梦》问世至一九五四年十月为止的有关作品九百七十余种，其中含编者自己收藏的稀有版本。 2、考据。 朱南铣属考据派大将，大体与周汝昌、吴恩裕、吴世昌、周绍良等并驾齐驱，朱南铣在世时，曾经对当时的一些重要问题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举其大者有：曾作《曹雪芹小像考释——兼谈曹雪芹的生平及经历》（《红楼梦学刊》1980年第一辑刊出），主王冈绘手卷像主确系曹雪芹 ；曾作《关于辽东曹氏宗谱》（1979年11月《红楼梦研究集刊》发表），反对曹雪芹祖籍丰润说，指出“恭承骨肉惠，永奉笔墨欢”是世俗联宗，主曹雪芹家属内务府满洲旗内的汉姓，是被满族同化了的汉人；曾作《曹雪芹卒年壬午说质疑》（为曹雪芹二百周年忌日而作），主曹雪芹卒在癸未------ 朱南铣的文章及观点至今为人称引。即使当年“红学”问题上争论的“对立面”也承认这点。朱南铣曾经根据《楝亭诗抄》等史料考证出“曹寅为长，曹荃为次”，并对的周汝昌“曹寅与曹宣是双胞胎”的论点进行过批评，周汝昌在他的巨著《红楼梦新证》里《迷失了的曹宣》一节中承认是“幸蒙指正”，在朱南铣逝世多年以后，此论点又得到清朝档案文献的证实。 附录： 朱南铣1916年生于江苏无锡惠山，1936年入清华大学哲学系，专攻数理逻辑，” 一九四三年，清华研究院毕业，获哲学硕士学位。先后入上海侨声报、美联社翻译电讯。一九四九年十月，进上海三联书店（后并入北京人民出版社）任编辑。此后一直在编辑岗位上。朱南铣业余研究《红楼梦》，广泛搜集《红楼梦》资料，收藏甚富。曾经点校清代笔记史料《永宪录》，曾经为筹备婚资而译有英国作家海登的《科学小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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