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眼中的怪婆娘 在福地村的村民眼里,石淑芳真是有点怪。 ”跟她说话,她总是心不在焉,从没见她主动扎堆跟婆娘们拉家常。打毛线、纳鞋底,这种村里女人们的基本功,听说她压根不会。种苹果种玉米发家致富,也没见她怎么上心……“有点不合群,和我们不一样。”村妇阴雪苗对《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说。 农闲时,有次石淑芳路过村里的小河边,正好碰到个熟人在钓鱼,邀她一起,她爱答不理,自顾自往山顶上走。走在路上石淑芳随手折根柳条,边走边甩,一会儿抽抽路这边的花,一会儿打打路那边的草,眼神涣散,嘴里念念叨叨。“像个疯子一样,真是神经病!”连她妈都看不下去。 “我在构思一篇文章啊。”石淑芳说,“苦思冥想也出不来,才抽打草。”她说她不钓鱼、不打牌、不闲扯,是因为“没空”。“我的神经都是绷得很紧的,我有我的理想,我要写文章,当作家。我的理想实现不了,我就没有资格闲逛。他们爱说啥说啥,我该咋干咋干。” 石淑芳的邻居薛引群告诉《新华每日电讯》记者,石淑芳家的灯总是村子里最晚关的。这个福地村小学的退休语文教师知道,石淑芳是在家看书写东西呢。老教师对这好学的态度当然是欣赏,可他也想不出,一个初中毕业就辍学的农村妇女,能写出什么名堂。 苏村乡派到福地村的包村干部夏群超是个文化人。苏村乡有份叫作《月季花》的文学刊物一直由他来统筹稿件。石淑芳悄悄把自己写的散文和诗给夏群超看,问能不能投稿。夏群超看到之后非常惊异。“没想到福地村还有人能写文章,而且是这样有思想,文笔又细腻!” 石淑芳写的东西,《月季花》不仅刊登了,石淑芳写东西这件事,还被当地的《灵宝晚报》报道了。她受到了激励,更努力练笔,并大起胆子给各地的文学期刊投稿,也真的被采用了。没几年时间,不止河南省内,连海南的《昌江文艺》、贵州的《山花》、山东的《桃花源》这些外省的文学期刊上,也都出现了石淑芳的作品。 “人总要有点爱好嘛。”丈夫纪彦学对石淑芳倒是理解也支持。只不过在他看来,妻子写东西,和自己下棋打牌、村里妇女打毛衣都一样,只是消遣,不是营生。石淑芳一年的稿费,不如种苹果挣得多。而在福地村种一年苹果,也不过就是五六千块的收入而已。“我觉得文学路,没有啥走头儿,没有经济效益啊。她那个稿费,叫啥收入,还想靠它贴给家里?嘿嘿……” 为了出书她去上访 2003年的一天,她赶集时在地摊上买了本《安妮日记》,看完意识到日记也可以变成小说,很惊喜。“我从少女时代就开始,记了那么多年日记,已经有85本,一直用来练笔,也积累了很多素材,如果我把日记整理一下,说不定也能出版成小说!” 当文学梦具体为小说梦之后,石淑芳甚至有点走火入魔了。她把自己十几年来的日记翻出来二次创作。孩子在县城上学,丈夫在外打工,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时,她连火都不开。手边一棵葱、一个馍、一碗水,在桌子前一写就是一整天。家里的灯,几乎彻夜地亮着。 写小说需要大量的纸,石淑芳没有,就到处捡人家用剩的纸。年画的背面、村干部多出几张的会议记录、女儿作业本的最后几页,都被她捡来装订好写小说。缺什么少什么都阻挡不了她,文学梦已经成为她的一种信念,成为她“卑微人生追求美好理想而乞助的一种力量”,她在用一种几近苦行僧的精神,来信奉文学这个“宗教”。 “我一个农家女,没有文化,要写文章,还想要出版,就非得下苦功不可。我接触不到理论,先天的悟性也不高,上学也……我咋办?全得靠读靠练。我就是要把自己逼到一个非写出来不可的那种境地,把自己压榨到再压榨不出来那种状态!我为什么?因为我不甘心!不甘心过现在的生活!” 2007年底,石淑芳完成了自己的长篇自传体小说《山女的世界下着雨》。小说用日记的形式讲述一个山村妇女在困窘的村妇生活中,如何坚持十几年不离不弃追寻文学梦的故事。山女的原型当然就是她自己,不过石淑芳给起了个诗意的名字,叫“小草儿”。 “我最喜欢小草,它虽然卑微但是顽强。而且小草只要有梦,也可以长成大树。”石淑芳对《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说,在所有她看过的书里,她最喜欢的就是《简·爱》。“我最喜欢简·爱说的那句话:我渺小我低微,但我们是平等的,我也有追求,我也有自尊!” 草儿的故事,怎么才能出版成书呢?生长在山村的石淑芳不知道,但她什么招都想了。她给中央电视台《半边天》栏目的主持人张越写信求助过,也给河南省委书记写信求助过,都没回音,她就去省里的信访办,终于信访办帮她把信反馈给省里的一家出版社,但对方也没有回信。 有人给她出主意说“去作协有用”,石淑芳就带着书稿冒冒失失地坐火车直奔河南省作协,到了就找作协主席,保安哪里肯让她进!她带着哭腔跟保安讲自己的故事。也是农村苦出身的保安被感动了,也冒冒失失地把她带到了省作协秘书长邵丽家。邵丽的爱人替出差在外的邵丽留下了书稿,还塞给石淑芳两包方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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