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武功与文脉——从陈渠珍、沈从文到黄永玉(3)
http://www.newdu.com 2024/11/28 12:11:19 文学报 张文江 周毅 参加讨论
二 张文江:我想重点谈谈陈渠珍,沈、黄两个人大体有定论,而他近乎没有定论。为什么这三个人我愿意并提呢?我认为沈从文、黄永玉先生,他们的内心深处,都对陈渠珍有所认同。 我说陈渠珍是这三个人中间通往古典世界的接口,在他身上有中国主流传统的那一套学问和人格。而沈从文和黄永玉对此都有所截取,完成了他们的传奇事业。中国学问的核心在哪里?它的核心在我看来就是做人做事情的学问,而不是文字上打转的功夫。如果我来理解中国文化的话,首先要从王阳明开始,然后逐步上溯。不得已次一等,从曾国藩开始;再次一等,也许要关注张之洞,他的《劝学篇》和《书目答问》,对传统作最后的系统性整理。 陈渠珍的一生实践,全都由做人做事情而来,这才是中国文化最内在的命脉。书中引用陈渠珍说的话,“一个人要晓得,从早到晚,从生到死,总要劳动,总要做事”,这些话他用在自己身上,不是用来要求别人的。在中国的古典学问中,这就是《尚书》的《无逸》,我因为喜欢,也曾经讲解过。 打开周毅新书的第一页,扑面就看到“艽野尘梦”这四个字。“艽”有两种读音,在《诗经》中大概是读成“qiú”的,“艽野”是远荒的意思。那么这个“尘梦”呢?古典世界浩瀚无垠,在中国可以有三个方向。陈渠珍把居所题为“寥天一庐”,出于《庄子·大宗师》,和道家有关。“尘梦”则来自佛教,陈渠珍自己有解释:“大地河山,一虚妄境界耳,非宇宙真实之本体也。”看破人生如梦,依然在其中努力,这才是大乘菩萨行。而“艽野”来自《诗经》,算是和儒家有关吧。从“艽野”用词的精细不苟,可见他的古典修养并非一般。这个词出自《诗经·小雅》中的《小明》:“我征徂西,至于艽野。”陈渠珍的用典,应该从这里来。为什么说它贴切呢?他本人是将士,“徂西”往西走,“艽野”相应西藏。《诗经》中有正风正雅,也有变风变雅。 《小明》是“变雅”里的一篇,对应的是周幽王时代。将士为国家出征,没有得到领导阶层的支持和理解,抒发忧苦和怨。陈渠珍出征在宣统元年(1909),对应清末这样的衰落时代,孤军深入西藏,出发时一百十五人,回来时只剩下七人。《诗经》中和这一篇变小雅对应的正小雅是《采薇》,我们读《采薇》,一般都会被写杨柳的诗句吸引,但这首诗总体的意思是写将士的怨。同样是做事情的人,正小雅在文王的时代,君王体谅出征将士的辛苦,而在变小雅的时代呢,将士在外边的辛苦,居于中枢的领导已完全不关心了。所以说,做领导的人,要知道将士的辛苦和牺牲。上下连同一体,这就是正小雅。上下的接通断绝了,这就是变小雅。 三 周毅:刚才张老师说,说古典的核心是做人做事,这个意思真重要。这些年我觉得我们对文化的认识和这个是脱离的,和做人做事的关系有点隔开来了。我在看“无愁河”的时候有一个比较,和《红楼梦》做一个比较,我书里有简短的比较。中国四大名著里面,只有《红楼梦》是写日常生活的,这一点“无愁河”和它很像,它那么长,但写的是日常生活,但是我说《红楼梦》比“无愁河”缺了一点,它没有生产性劳动,它是写园子里面一个贵族的生活,这个是不是有缺失呢,我觉得是有,就是说天气有了,没有地气,没有接到劳作这个层面。而不管是沈从文还是黄永玉,在他们的写作里面,他们最核心精彩的形象是劳动者。《边城》里面翠翠和她的外公,《长河》里的一些人物形象。黄永玉“无愁河”第一部“凤凰城”,里面给人留下最深印象的一个人物形象,是他的保姆王伯。无愁河中写了很多保姆、厨师、船夫,很多手艺人形象。他写的这种民生百年长勤,这样的日常生活,是《红楼梦》里没有的。“红楼梦”这三个字其实也是这部作品的一个“相”,“无愁河”这三个字也是这部作品的一个“相”,“红楼梦”是在一个大观园里面的故事,最后的人生观是有一点点虚无的。好像是顾城说过,中国有两部作品是写过人间天国的,一个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还有一个是《红楼梦》,它们把中国文化里面非常精妙的东西写出来了。我觉得“无愁河”这三个字里面也有,接触到了一个本原性的东西。 张老师说很难定义“无愁河”,我们受这个现代文学教育的人,确实很难给它一个定义。因为它的源头已经到我们现在的文学之外去了,它是写于当代的现代的文学,不仅如此,它还是古典文学!它把我们中国古典的一些精神,以前我们拥有的一些很高贵的东西,通过人物的形象写出来了。这个我觉得是“无愁河”非常了不起的地方。推荐芳菲选自综合《收获》公众号 思南读书会有删减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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