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吹捧和咒骂都有免疫力——听邓友梅谈创作(2)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10:11:38 文汇报 陈喜儒 参加讨论
三 2004年5月22日,与老邓去参加纪念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发表六十二周年大会。首都文艺界来了百余人,最后,主持人请邓友梅讲话。老邓说:“讲话是1942年5月发表的,传到新四军要晚些,大概是1943年吧。当时我在新四军文工团,十几岁,跟着打杂。文工团里有许多从上海来的大艺术家,著名演员。我们把一个教堂改了改,在里面演戏。演了个《雷雨》,战士们看了,没有什么反应。有的战士说,是那个小娘们把这个家给搅散了。排演西蒙诺夫的《日日夜夜》时,台上演得很卖力,很起劲儿,台下一点动静也没有。团长觉得奇怪,说小邓,你下台去看看,怎么回事?我下去问,你们怎么不鼓掌?战士说,不知哪个是德国人,哪个是俄国人,怕鼓错了(笑)。 “后来军长陈毅说,你们应该下到部队,了解一下战士,搞清楚为谁演戏,怎样为他们演戏。我们下到部队,打仗时,为战士写名签番号,抬伤员,与战士们生活在一起。这时候,我们本身就是战士,知道战士们在想什么,想看什么。 “当时我们还搞战地宣传、鼓动。队伍过来了,大演员还没想好表演什么,队伍就过去了。团长很着急,说这样不行。我说我来试试。炊事班过来了,我就说:炊事班,真能干,又炒菜来又做饭。打起仗来向前冲,杀敌缴枪立新功。团长觉得奇怪,你怎么会这个?我说,演戏时,我提词,时间长了,就记住了一些。记者听到了,觉得不错,说你写下来可以发表。我说,有些字我不会写。记者说,我帮你改。后来稿子上了报。那时候,没有稿费,给了我两个柿子一斤花生。记者说,是我帮你改的,有我一份儿,结果他吃的比我还多(笑)。那时候写作,不为名,不为利,完全是为了工作。所以,直到今日,我仍然坚信,写作,最起码应该有益于世道人心。” 全场热烈鼓掌。 中午在作协食堂吃饭,老邓喝了杯啤酒,有点兴奋,对同桌的原《人民文学》副主编崔道怡说,《那五》本来是给你们《人民文学》的,结果你们不要,给我退了回来,我只好给别的刊物,发表后,反应还不错。崔道怡长叹一声道:这种事某某某可没少干! 四 老邓在作协主管外事,是我的顶头上司。有一次,我应约写了一篇关于他的文章。为了避免攀附吹捧之嫌,我故意东拉西扯,嬉皮笑脸,外加一点讽刺挖苦,但也说了一些别人没说过的话。写完后送给他看,他皱着眉头说,“你就拿糟践我赚钱吧”,算是通过。 他很忙,有还不完的文债,开不完的会,但我请他帮我看稿子,改文章,出主意,他从不推辞敷衍。 我的第四本散文集《关东杂煮》出版时,请他为我写序,他写了《好味道的“杂煮”》,不仅讲了文章的长短得失,还为我说了公道话,摘掉了我头上的那顶“不务正业”的帽子:“译别人的作品,又激发起他自己的写作欲望,他就试着写起小说、散文来。有翻译文学的底子,驾驭文字就较顺手,他一篇篇地写,就一篇篇地发了出来。……喜儒这本‘杂煮’,写的就是他与外国友人交往中的亲历、亲闻、亲见。拿起这本书如同走出国界,既体会到洋朋友的真挚友情,也从中看到了外国的民俗民风、民族特色,大大增加了读者对外国的了解。看完这锅‘杂煮’,我就感到喜儒的写作是对本职工作的补充,可视作他本职工作的一部分。”我为能遇上一位开明领导而感到庆幸,同时也暗下决心,要用创造性的出色工作,报答知遇之恩。 老邓极聪明,而且清醒,心里有数,对吹捧和咒骂,都有相当的免疫力。倘若当年他满足于《我们的军长》、《追赶队伍的女兵》,原地踏步,继续写战争,没有后来的京味小说系列,他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光彩夺目。从革命战争题材,一下子跳到满清遗老们的悲欢离合,这一步,何其遥远,何其艰难!但他走了,而且获得了成功。他在《我的写作生活》中说:“中国人爱随大溜,而文学就决不能随大溜。王蒙写意识流被注意,我就决不能跟着写。就算跟着写有点模样了,人家说‘邓友梅不错,写得有点像王蒙了。’我40多岁的人弄个像王蒙有什么劲?刘绍棠写运河,我也不能跟着写运河。我必须找一找哪些东西是他们没有而我有的。…我发现掌握北京语言,了解旗人生活状态,和他们比是我的特长。我就试着用北京市民的心语言态描述北京人的故事,先试着写了个《话说陶然亭》,发现反应甚佳。接着又写了《寻访画儿韩》、《烟壶》、《那五》……” 他说:“我读书时,以己之短比人之长,知道了自己的先天不足,避免走弯路。写作时,以己之长比人之短,专找自己顺手别人不太掌握的路子写。虽然这朵花远没有人家的好看味香,可也算品种独特。虽然不出色,却也不与人重复,这样在百花坛中才有存在的价值。”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也是他的高明之处。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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