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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与胡愈之为何会“互致”悼念?


    茅盾与胡愈之,是中国现代史上两位有影响的文化人。在从事的文化工作中,他们虽一侧重文学创作,文艺批评;一侧重多学科(思想、语言、文化……)探讨建设,国际问题研究,但由于多年同事,向往进步理想接近,故此结下了很深的友谊。也正因如此,他们就有了能够“互致”悼念这样有些离奇却恰恰可以表现情谊的举止。
    1940年,胡愈之撤离桂林到达香港。随后按周恩来指示,赴新加坡开辟海外宣传阵地。他与郁达夫、沈兹九等人一起,创办报刊,在群众中进行抗战宣传。茅盾在国内,也经历了新疆、延安、香港、桂林、重庆……一路奔波,几经风险。然而,就在行走的路途中,茅盾得到了胡愈之病故的消息。
    那是1945年的5月份,茅盾一行人从香港脱险。走东江,过衡阳,到达桂林。一路的同伴中,就有胡愈之的二弟胡仲持。当时信息渠道不畅,就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曾一度见到胡愈之遭遇不幸的消息。后来有可靠消息传来,知道胡愈之一行人尚健在,大家不由松了一口气。但到了5月,似乎确切的消息传来——“胡愈之病故”。此时的茅盾感到:“我们的震动实在难于想象!”
    很快,茅盾便写出了一篇悼念胡愈之的文章:《不可补救的损失》。他在文章中说:“中国文化界又丧失了一位卓越的战士,中国民主运动丧失了一位领导者,这损失太严重了!”几天后,茅盾有了一点时间,他又较为从容地为老友写一悼念文字:《悼念胡愈之兄》。悼文中,茅盾回顾了他们两位在商务印书馆的印象及认识经历,对胡愈之的工作能力,予以了充分肯定。对他的为人,茅盾评说:“他供献他的经验和智慧,代人设计,代人拉稿,甚至还代人调解人事纠纷;他任劳任怨,不为名,不为利,白赔上精神和时间,以此为乐。”从更广大意义去观察:“他在文化出版界二十年,始终没有独树一帜或组织小集团的不光明正大的企图,的确是时时处处以大局为重,以民族文化的利益为大前提的。”
    作为友人的茅盾:“愈之兄的噩耗,来得如此突兀,我不愿信,但又不能不信……这一下打击太厉害了,对于文化界,对于日益开展的民主运动。”从现实情境考虑:“现在这一时代,诱惑比以前强得多,欺骗也比以前巧妙得多了,通过这一切考验而能卓然独立不屈,需要多么坚强的意志和魄力!我每每觉得像愈之这样的人,他本身就是极大的一股感召力——给年轻一代以鼓励,以勇气,以楷模。”“……我们后死者——你的战友以及未来的年轻的战友,将以继续你的事业和学习你的为学为人,来永久永久纪念你!”
    这篇情深谊长的悼念文章,发表在1945年7月1日的《中学生》杂志上。它与前一篇《不可补救的损失》,一齐收入良友版的《时间的记录》集子中。然而,这一切后来知道是误传,胡愈之并没有病逝,所以茅盾在此书后来的“后记之后记”中说:本篇(《不可补救的损失》)与《悼念胡愈之兄》“是讹传愈之不幸时写的,现在既知愈之兄庆幸健在,自当删去。”消息虽属讹传,可文章的情感,却是真挚、深厚的。
    1949年后,茅盾和胡愈之都在文化出版界任职。虽然政治运动不断,可他们的友谊是长期结成的,所以应该牢固,不动摇。1981年3月,茅盾因病逝世。这一次,轮到老友胡愈之来表达悼念了:“茅盾同志不幸离开我们了。”胡愈之首先对茅盾的文学成绩进行充分肯定:“他给我们留下了辉煌不朽的著作,有小说,有诗,有戏剧,有译文,有文艺评论,也有政论。……从第一部创作《蚀》起,到后来比较成熟的作品《虹》、《春蚕》、《创造》、《陀螺》、《林家铺子》、《子夜》、《腐蚀》……都反映了每一阶段的革命生活,一直到社会主义革命。这在现在中国作家中是少见的。”
    胡愈之的这篇悼文,侧重对茅盾文学成绩的肯定。当然,对青年时期茅盾精神追求的辩白,在当时也是试图恢复作为作家价值的努力。虽然胡愈之、茅盾两人后来均担任了各种重要职务,可他们的精神底色,还应当称文化人才是。这大约也是胡愈之特地为当时茅盾作辩白的意味所在。
    与茅盾当年“悼念”胡愈之相较,胡愈之文章的个人情感流露有限,这应当与年龄,情绪相关。他们两人同岁,茅盾当年撰文,尚四十来岁,虽在战乱,可对友朋早逝,毕竟有许多情绪冲击,写出文章,自然多有流露表达;比较历练世事已久,耄耋高龄后的胡愈之情境,当然不尽相同。可是,这两位文化人,在互致的悼念中,富含人情,人生况味,读来让人对世间情物,有所感悟,这是人们读这几篇悼文后应有的体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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