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音乐会现场。 粟国光摄 民族器乐如何开掘古典诗词韵律中的意象,又如何将其与时代语境汇合,传达对心灵净土的向往?怀着这样的疑问,我走进国家大剧院,聆听“意象·净土”民族管弦乐原创作品音乐会。 与以往从民歌或戏曲中选取素材的方式不同,由老中青作曲家分别编制的7首原创乐曲从古典诗境或域外古调中汲取养分,用现代音乐的语言将最为中国听众熟知又最能产生共鸣的意象呈现出来。乐曲中既有山中风物,又有江南美景;既有莲花赞歌,又有教堂圣咏,证明了古诗古韵具有经久不灭的艺术魅力,能够经受住时间的考验,散发隽永的韵味。 首支乐曲是民族室内乐《山居》,由唐代诗人王维的《山居秋暝》改编而来。清脆梦幻的打击乐音甫一流出,仿佛洒落一地的月光,将听众拉入“明月松间照”的静谧时空。眼前仿佛出现山雨初霁后被洗涤一新的翠山,澄澈的泉水在山石上潺潺流动,我的思绪就这样跟着轻柔和缓的曲调飘飞至山林深处。筝的加入使中段的曲风突然欢快起来,“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众乐器相和,形成俏皮灵动的谐趣之后复归宁静,动静交替之间韵味无穷。 相比之下,乐曲《咏莲》则在幽远古朴的氛围中增添了些许愁绪,琴声的突兀和箫的幽咽使曲子笼罩着一丝诡谲的气息。这首曲子的特别之处还在于古琴和箫的合奏中加入了人声。后半段以唐代诗人李商隐的名作《赠荷花》入乐,歌唱家吴碧霞一袭白衣纱袖尽显荷花绰约之姿,如泣如诉的嗓音中满含对荷花“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特质的赞颂和对“翠减红衰”不可避免的感伤。 二胡与民族管弦乐队的协奏曲《桃花源》取材于为人熟知的《桃花源记》,分为“误入”“怡然”“归去”三个部分。“怡然”部分给我留下的印象尤其深刻,民族乐器悠扬的旋律与二胡的音色相得益彰,良田美池,鸡犬相闻,桃花源与世无争、怡然自得的生活画卷在乐音中徐徐开启。对很多人来说,净土就该是桃花源的样子,然而梦境再美终是虚幻,怅然离去的渔人该如何找寻现实生活的净土,是作曲家留给每位听众的问题。 音乐会同名曲目《净土》则是二胡、古筝与民族管弦乐队的协奏曲,我本已闭上眼睛,准备陶醉在物我两忘的静寂之音,感受大地的包容与广博;谁料二胡、古筝先声夺人,现世生活中如藤蔓一般缠绕人们的“嗔”“痴”“贪”在乐曲迭起的高潮中渐次展开,你能听到深陷佛学“三垢”中人的欲念与纠葛,焦虑与挣扎。平静舒缓的旋律穿插其间,就像将你抛入高空再任你缓缓下落,由你自己去品味个中滋味。而结尾一波强于一波、席卷整个音乐厅的激荡乐音似乎在诉说着,要想重建内心世界的净土,回归纯净至美的状态,必须抛却杂念,洗净凡心。曲尽而意无穷,悠远的意境就这样从音符的强烈撞击中弥漫开来。 好的音乐不仅在取材上别出心裁,还能引起创作者、演奏者与听者心灵的共振,触发人们无尽的思考。在忙碌而浮躁的社会中,人需要静心,也渴求一片净土,作曲家将对当下社会的认识和思考融入创作,用不同的方式向传统诗词中清秀渺远的意境致敬,借以呼唤向清静安宁状态的回归。在舞台璀璨典雅的灯光下,演奏家们身着传统汉服或带有云纹的黑色演出服,如同从历史烟尘中走来的乐师,在指尖讲述那个年代的人和事。或许是因为有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内核在,乐曲更能与听众的心曲相通,带来心境的升华。 最后一曲《月下独酌》终了,听众纷纷起立鼓掌,而后走出剧院,步入茫茫夜色之中。抬头望见皎然月色时,心弦若能在不经意间被拨动,这场音乐会就已经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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