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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味儿”背后的“幽默艺术”


    老舍先生短篇小说“初踏台板”
    “京味儿”背后的“幽默艺术”
    
    《上任》剧照。
    
    在《也是三角》戏里,雷恪生(中)饰演牵线说媒、“拐卖人口”的人贩子。
    一部电影《老炮儿》曾让一股“浓厚的京味儿”在朋友圈滚动了很久,更引发了人们对老北京的回忆。片中属于老北京的印记、嘎嘣脆的语言、立体的人物形象也给“京味儿”世界平添了不少亮色。
    8月5日、6日,由林兆华导演、改编自老舍短篇小说的话剧《老舍五则》将在广州大剧院上演。这样一部京腔京韵、表现旧社会老北京底层人民生活和情感的戏,历时六年,全国各地观众均给以热捧和盛赞,足见老舍作品的生命力和影响力。目前,《老舍五则》已经正式被首都博物馆收藏,成为国内博物馆历史上首部戏剧藏品。
    《老舍五则》的人物对白充满了京字、京腔、京韵、京味儿,充分体现了老北京语言艺术的独特魅力。在该剧主演雷恪生看来,无论是文学经典还是话剧经典,都要不断适应现在的观众,而《老舍五则》恰好抓住了这一点。尽管剧中的这些文学作品完成于六七十年前,但其展现出来的老舍先生对人类生存与生命价值的思考,却具有现实意义。
    1.一部纯正的“京味儿”戏
    方言魅力需靠“真诚”打破地域界限
    熟悉老舍作品的观众会知道,老舍的作品擅长还原民国时代老北京的风土人情,而语言又是老舍极力刻画老北京风情的一个重要窗口。然而随着城市的现代化进程,“移民”的大量涌入,这种语言及其背后的文化正在消逝。这不仅对于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是个遗憾,对于那些喜欢北京文化的人也是个莫大的遗憾。
    为了充分保留老舍原作的味道,除了几位主创,包括文学顾问舒乙、导演林兆华、编剧王翔、主演雷恪生、方旭等均为地道的老北京外,林兆华还特意邀请了北京曲剧团十余位艺术家出演,对白更是全程使用地道的“老北京”方言。
    用“老北京”方言演出,南方观众不会有理解障碍吗?雷恪生和方旭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去反驳了这一点。
    该剧2010年在香港艺术节首演之前,雷恪生特意去会场“踩点”,他惊讶地发现舞台两边有LED字幕版,演出时对白同步翻译成英文和普通话。“我当时就懵了!”雷恪生一时无法接受,“老舍作品最有味儿的就是语言,这下观众全靠生硬的翻译理解,一来二去,剧里头的精华都没啦!”可是,在他的第一句台词说出之后,台下的观众竟然都笑了,“他们一笑我就知道他们懂我在说什么,我就放心了。”
    演员方旭自小就和姥姥生活在北京四合院里,在他看来,“京味一定得正”,“说台词‘东直门儿’‘西直门儿’就不是北京人,北京人在这个‘门’后是不加‘儿’字的,正是这些北京话中的小零碎造就了独特的韵味。”四年前,方旭带着自编自导自演的独角戏《我的一辈子》来广州,这也是一部老舍的作品。当时他心里还有些“打黜儿”,“担心语言环境不适,广州朋友可能接受不了。”但是实际情况却让他出乎意料,“一位观众在结束后拉着他的手说,‘虽然对白有20%我是听不懂的,但没关系,反正我是被打动了。”
    在两位主演看来,文化的多元性让人们有了不同的审美体验,虽然语言有些隔阂,但戏剧这一艺术形式是靠“语言”“形体”和“演员的真诚”来呈现故事情节的。“演员的真诚才是戏剧最本质的灵魂。在现场的艺术交流中,演员的用心是能引导观众跨越语言障碍的。”雷恪生说。
    2.尽显老舍笔下的“黑色幽默”
    “现实主义”并非评价戏剧的唯一标准
    《老舍五则》甄选了老舍的《柳家大院》《也是三角》《断魂枪》《上任》和《兔》五个短篇小说,以现代戏剧的手法串成了一部多角度反映老北京市井人生的悲喜剧。不仅融入了京剧、功夫元素,黑社会、自杀、三角婚姻等问题也会在剧中得以反映。
    在戏里,老舍描述了一群以新中国成立前城市贫民形象为主的“老中国的儿女”们,在他们的身上,贫户悲剧循环、买卖婚姻、传统价值的陷落、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压迫和低下层人群的求存挣扎都一一体现。方旭在剧中一口气扮演了算命人、兵哥、镖师、稽查处长、男旦五个角色,“小说中那种耐人咀嚼、后味无穷的幽默,对那个时代社会现状的揭露,多少有些黑色幽默的感觉,而这也是‘京味儿’的一种独特韵味。”
    正如剧目介绍上说的那样,“一个票友仅仅是一种爱好,一个理想仅仅是一个泡影,红氍毹(代称“戏台”)并非是一块会飞的神毯。”不论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男人、亦官亦匪的混混们,还是算命的、唱戏的、舞刀弄枪的,作为演员既要让观众看到他们的穷、窘、难,也要看到他们的无奈、卑微、怯懦、心胸狭窄、逆来顺受,更要让观众看到他们对艰难生存处境的抗争与解脱。在方旭看来,舞台演出中,创作者的态度不辛辣、不讥讽,绝无中伤,“相反,很温和,很善良。”
    从文字到舞台,正所谓“可读未必可观”。
    “这次的道具设置很简单,灯光基本上也都是侧逆光,面光很少。老舍的作品从来不是以讲故事见长,大家印象最深刻的几乎全都是作品里塑造的人物形象,作品主要走人物的命运线。”方旭说。林兆华一向以实验精神著称,此次排演,他也表示要充分保持老舍先生的现实主义风格,在舞美上,他并未使用五种布景,而是营造了一个独特而中性的空间,让五个毫无关联的短篇形成一个完整而统一的作品。
    戏剧的演出是需要结合当下的。放眼当下,比较受大众欢迎的话剧作品,例如孟京辉导演的《两只狗的生活意见》》《恋爱的犀牛》《第一次亲密接触》等都极具现实主义气质,那么,现实主义的话剧是否最适合当下市场呢?
    对此,雷恪生并不完全赞同。在他看来,艺术市场需要“百花齐放”,任何形式的艺术都有它的闪光点,“现实主义题材在国内话剧里发展比较成熟,但这并非意味着我们就要摈弃其他题材,相反,要去鼓励更多不同题材的好作品被创作出来。”方旭则强调:“无所谓什么流派,好的戏剧一切以情感为基础。形式都是为内容服务,表达、传承才是最终目的,创作者必须要用最大的诚意回馈给观众,而不能单纯为了表现出‘自己是个艺术家’。”
    3.名著改编并非“万金油”
    把握“时效性”,要能跟现在“对上号”
    “无论多经典的剧目,都需要兼顾当下特点,这是话剧区别于其他影视作品的最有魅力的特点。”方旭说。不同于影视拍摄,演员在演完后是由导演来定夺哪一条最终能够输出,“影视的决定权在导演手里,但是话剧不同,话剧里演员和观众是被放置在同一个时空当中的,演员能够根据观众反应得到自己表演效果的反馈,从而调整形体或者说话方式,进一步激起观演双方的共鸣。”
    所以,一部话剧想要成功,必须要打造好这个“即时”空间。那么,从哪里切入呢?
    “剧本是第一环节,更是核心和灵魂。”雷恪生提到他以前出演的话剧《雷雨》,“以往一提到这部剧,人们脑海里涌现的关键词无非是‘政治’‘阶级性’‘模式化’,这些标签甚至盖过这部经典剧带给人们最原始的感动。”前年,有演员在演出《雷雨》引发当地大学生的笑场,这样想来也并不奇怪了。
    为此,在排演新版《雷雨》时,导演就跟演员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舞美上不能光打雷不下雨;第二,演出不能再以阶级性为主题。雷恪生说,“后来演出的时候曹禺的女儿万方来看,说‘看了70多个版本的《雷雨》,你这个就是我爸爸想要的’”。在他看来,新版《雷雨》的价值深化了人性,“经典作品虽然反映的是过去的事情,但呈现的哲理在今天依旧适用、依旧能引起观众共鸣,这才是它历久弥新的关键。”
    “第二个就看演员的功夫了。”雷老又举例说,在1981年出演话剧《阿Q正传》的某一场里,他有一句台词“你有啥资格想女人?你想小女人?”话音刚落,场下观众纷纷开怀大笑。他回到化妆间纳闷了:“观众听到这句台词的反应应该是心酸或者无奈地笑,怎么也不至于放声大笑啊?”后来看录影回放,他才发现自己说台词的时候把重音放在了“小女人”这三个字上,而不是“你”上面,加上夸张的神情和肢体,观众自然会错意了,“所以我下一场格外注意这个重音,发现控制好了,观众的反馈是显而易见的。”
    同样是演《阿Q正传》,一位和他同组的演员在无锡演完在后台大发脾气摔东西,原来不该笑的地方观众笑了,他一紧张就忘词了。雷恪生仔细一问,原来是“无锡是个好地方啊”这句台词放到别处没反应,但放到无锡,观众肯定乐了,“可见,话剧也要不断适应不同地域的观众”。
    《老舍五则》虽然改编自老舍先生上个世纪30年代的五则短篇小说,但在雷恪生看来,这部戏问世6年来一直在不断演出,生命力很强,“里面的人物、内容、主题拿到今天,还能跟现在的生活对上号,这才是关键。”
    ■记者手记
    一个“老戏骨”,一个“老顽童”
    雷恪生今年已经80岁高龄了,从艺60年的他至今已出演了近80部话剧、60部电影,堪称是一部中国当代话剧史。被称为“老戏骨”,生活方式却异常简单、节制。在广州花园酒店接受采访时,他刚吃完早餐:一碗豆浆、两个羊角包,虽然酒店提供的是价值215元的早点。
    “平时也这样,偶尔喝点自制的小酒,习惯了。”老爷子笑呵呵地说。
    如果影视、话剧的邀约同时摆在面前,他会优先选择话剧。这就是他的最大爱好和生活方式。
    就拿这部《老舍五则》来说,像他一样坚持了6年还留在剧组的演员寥寥无几。老爷子笑言,现在的年轻人要“五子登科”嘛——孩子妻子房子票子车子,什么都要有,“话剧能磨练演员,这道理谁都懂。但是很多演员会说‘对不起我要养家糊口,我拍电视剧去了。”
    雷恪生常说:“演员的肚子就是一个杂货铺,什么都能装,什么时候能用不知道,但是演什么你就能掏出什么。”
    不论是话剧《雷雨》中的鲁贵、《阿Q正传》中的阿Q,还是电影《秋菊打官司》的村长,电视剧《大宅门》中的王喜光,“老爷子”塑造的“小人物”各种各样,他都能演,而且还演得好。此番他在《老舍五则》中饰演的“人贩子”李永和楚所长性格迥异,却都获赞誉:“再找不到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当年他主演《阿Q正传》压力巨大,“演那部戏看的资料比剧本还厚,总想着不能对不住经典呀。”鲁迅曾经很反对把它改编成话剧,“在他看来,很多人把阿Q演成小丑了。”直到有一天,他看到蒋兆和画的《与阿Q像》,“一时间豁然开朗,之前我看的所有方块字全部‘活’了。”那一天雷恪生在美术馆盯那幅画不知盯了多久,一直到工作人员过来拍拍他肩膀说,“先生我们闭馆了”。“艺术是相通的,但也要你用心才行。”老爷子说。
    人们都说“不疯魔不成活”。75岁时,他曾在三天之内奔走于深圳、北京两地连演三部话剧,“嘴里一直念叨的就两句话‘我没忘词’、‘我没误场’,把老伴都吓坏了,说你以后别再这么干了”。年岁大了演话剧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忘词,“没诀窍!就得要死记硬背。”晚上7点半开演,他下午4点就会到剧场,跟对手对词,一场不落。
    前年,雷恪生还加盟了真人秀《花样爷爷》,对此“雷爷”却直呼“是被骗了去,那是真累,我还没睡呢,四台机器都架在那儿等你了。走到哪儿都是被‘偷拍’,你不知道镜头隐藏在哪?下次说什么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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