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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净土•水天堂 评张荣东 王伟中著《天•籁》


《天·籁——一个人的精神史诗》是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的“画对话”系列图书最新一种。是艺术评论家张荣东先生和旅美画家王伟中先生的艺术对谈录,也同时辑录了张荣东先生对王伟中先生画作的艺评,和王伟中先生的部分画外随笔。
    他们两位都是我的朋友。很多时候,朋友太熟悉,太了解,反而会容易忽略他们在学术和艺术领域的成绩(我曾经开玩笑和他们两人讲,孔子的邻居只认得孔子是“孔家二少”)。我日常认识的张荣东先生,是艺术学院教授,偶尔朋友小聚饭局聊天,之后各回各家,荣东先生就隐身大市,扑落扑落衣袖抖落凡尘之灰,养花养鸟喂鱼喂虾写文章去了。
    认识王伟中先生,也是源于张荣东先生。起先,只知道伟中先生是旅美画家,处身美国,画的是中国味道,东方,纯净,冷抒情;江南,水天堂,青花,蓝衫女子。慢慢接触多起来,不仅仅是认识他的画作,也从他偶有记录的画作笔记了解他某个时刻的艺术想法,从朋友之间的对话了解他内心的情结,了解江南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他画和别人不一样的江南,画水乡女子,皓腕雪肌,眼神干净如水,细碎蓝花裙,颈项间一缕极细极细的红丝带。她们有时候是单个女子,目光飘渺;有时候是两三人组,遗世独立;她们遨游,像是在水中,肢体轻盈划过,轻若无物,是水中的飞天;她们出现在伟中先生的画作中,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是平静至极的魅惑,像是《离骚》中的女子,又像是李贺诗中的女子,“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捉摸无定。
    王伟中先生的画作,画中女子肌肤的质感,似凝霜雪,看上去触手生凉,是油画的笔触画在极薄的日本纸上;女子眉目间一抹淡淡的天青色,是王伟中画作的LOGO,极细极细的那条系在颈间的红丝带,飘逸,似有若无,正是标明“伟中作品”。伟中先生曾经对画中女子有过解释,大意是说,“青涩岁月,我总是幻想有一天在烟雨迷茫的小河旁,在漫天粉末般的雨点中,能一眼看到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儿,身穿蓝花布衫衫,脚蹬绣花鞋站立在河边小船上的大眼睛女孩。我总是在想我第一句话该跟她说什么,这个问题我想了几十年,至今仍未想明白。恍惚中这俨然成了我的一个心结。”这句话是王伟中心中的结,说什么呢?表现在画语中,伟中先生用了“红丝带”,似有若无,萦绕颈间,也萦绕心间,是水天堂的牵绊——当然,这是我观画人自己的见解,未必是伟中先生的真意,我所看到的,是我眼中的“象”;或者,如同张荣东先生说过的,我“是在诸镜中看到自身的投影而已”。
    我一直认为,好的艺术家和好的艺术评论家之间的关系,是互相攀升的,他们共同塑造艺术的各种可能性;有独立见解独立精神的艺术评论是整个时代艺术成长的催化剂,杰出画家的杰出作品又催促着艺术评论家开拓视野,更新体系。从2012年开始,张荣东先生推出了“画对话”系列出版物,是艺术评论家和画家之间关于绘画的对话,是画评,也是对画家创作来龙去脉的整体剖析。《天·籁》这本书,是作为艺术评论家的张荣东先生和画家王伟中先生的艺术对话,是双方在无数个白天或者黑夜的对谈之后,辑录整理,琢磨推敲而成的一本艺术著作。王伟中先生在《胡润百富》中有一篇文章写到对“天籁”一词的解释:“音乐有天籁之声,绘画有天籁之痕。优秀的艺术作品必定是一种升华的、干净的、纯粹的精神家园。在那里,我们殊途同归,归于心灵的家园。”心灵家园,这也是所有艺术的终极归宿,艺术创作,归到底,是属于心灵的。
    有学术价值的对谈,首要的是对谈双方双峰并峙,有一致的高度,才可以保证对谈的内容不偏不废。
    张荣东先生少年时候生长在北大荒,黑土地白桦林红松给了他温暖结实的北方记忆,之后多年对传统文艺理论传统绘画的研讨建构了他开阔的人文视野。伟中先生的画作是江南水乡的澄澈、清明,是对远超元明绘画的一种更早的追溯,是贴近传统中国文艺起源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若有人兮山之阿”,是《诗经·蒹葭》《楚辞·山鬼》的脉络。此后伟中先生去国离乡,生活在洛杉矶,却不失传统,反而向传统更早时期追寻,另外从伟中先生的文章和画风中也能感受到怀斯这样的美国画家对他的影响,安静,淡然,纯净,灵性,这些看上去虚空的词语,对照伟中先生的画作,就全然赋予了生命,甚至每一片水波纹,都是灵动的。
    对于王伟中先生的画作,张荣东先生是艺术评论家,也是“解人”,他对伟中先生的画作,是这样评论的:“王伟中是寻找净土的行者。”他绘画中少女的形象完全是东方气质的,那种明澈而忧伤的凝视,是可以忽略时空光影,直接抵达人类心灵的。
    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读脂砚斋批本《红楼梦》,喜欢读夹写在某处中一行类似揭秘的批语。看画展也是一样,看之前做一些功课,也无非是希望了解画家绘制这批作品时候的前因后果;实在来不及做功课,就到画展现场租一个讲录机,对准喜欢的画作,按下按钮,听听跟画作有关的情况甚至八卦,比如莫奈画那个草垛子系列的时候,除了光影变化,可有风雨来袭?又比如莫里索嫁给马奈的弟弟之后,为啥就没有再为马奈做模特?这样说来,我的艺术观不纯粹,我总希望艺术家与画家的对话,除了形而上的理论高峰对谈,还有关于画作之外的“画外音”,满足我这样读者的“好奇心”。
                                    (2014年7月6日夜写于书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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