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粉“纵横谈”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2:11:10 今日语言学 刘丹青 参加讨论
“面粉”的“面”,原写作“麪”,俗作“麺面”,许慎说“麪,麦屑也,从麥丏声”,指的就是面粉。后写成“面”,用的是同音替代简化法,“面”本是“脸面”之“面”。 古代的“面”,成了现代普通话的“面粉”,这是汉语词汇不断双音化的自然结果。可是,在北方好些地方的口语里,像北京、济南、西安,还可以只说一个“面”字,如“店里进了十袋面”。北方是小麦产区,面粉历来是最主要的细粮,人们在交际中常常要提到,而最常用的词往往在双音化的冲击下也岿然不动,保持单音状态,如“人、水、天、打、红”就是这样,因为说起来简短省事。这在语言学上叫“经济性原则”。 在南方的吴、粤、闽、客家、湘、赣等方言中,表示面粉却无不用双音词,如苏州、广州、厦门、梅县的“面粉”,长沙、南昌的“灰面”,无锡的“干面”,温州的“麸面”,潮州的“面灰”等等。因为这些地方都是产稻区,主食是米饭,表示面粉的词远不及北方常用,就被“化”成双音词了。 最有趣的是,西南地区明明属于北方方言(官话)区,可是也像非官话区一样,都用双音词,如成都、昆明都说“灰面”。它们在语言上属北方,地理上属产稻的南方,所以在这个具体词的使用上站到了南方方言一边。 南方方言及西南官话里也有单音节的“面”,不过指的是面条。北方人说“吃面条”,南方人说“吃面、食面”等。或许,产稻区食用面粉,常常是制成面条来吃的,于是就用本来表示面粉的“面”来指称面条这种面食了。而在北方“面”指面粉,面条只是许多种面食里的一种,并且不一定比其他面食常用,所以不一定单说“面”,而常说“面条儿”,除非加上修饰成分说成“肉丝面、凉拌面、挂面”等等。 再来看“面粉”的“粉”。许慎《说文解字》称“粉,傅面者也,从米分声”。这还没有说透,因为搽脸的粉跟“从米”不太合拍。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则认为“米末谓之粉,从米从分,会意”。说“从分”“会意”,是根据声训,还不如许氏的“分声”有道理,但以“米末”为“粉”的本义看来更合情理。现在,普通话“粉”单用多指“傅面者”,而“米末”之“粉”已双音化为“米粉”,北方话的口语多半也是这种情况。可是在南方话中,米粉还经常说成“粉”,如问做某种糕点是“用粉还是用灰面”。这正好跟北方用双音词表示米粉而用单音词表示面粉的情形相反,但道理都是一个,只因为北方是产麦区而南方是产稻区。 上述这种南北对立,还稍有参差。北方不常单用“面”来表示面条,南方却常单用“粉”指用米粉制成的面条样食品(多见于华南、西南及湖北),如问“吃饭”还是“吃粉”。这倒另有原因。汉语中,越往南,保存的单音词越多,双音化进程越慢。如“眉毛、颜色、鸭子、窗户”,在苏州话中是“眉毛、颜色、鸭、窗/窗盘”,在广州话中是“眉、色、鸭、窗”。上述“面条”和“粉”的不对应可能与此有关。另外,北方话的“米饭、干饭”等双音词,在非官话区一律只说“饭”,这可能跟前面谈到的两个原因都有关系。一方面,南方的主食就是米饭,是经常要提到的,在绝大多数场合又无须与其他饭食区别,所以就用了单音词来表示。另一方面,南方话本身就倾向于多用单音词。 “面”和“粉”有共同的引申义,都泛指细末,其中有的也体现在构词的语素上,这儿也有南北之别。北方多用本义为面粉的“面”来表示,如“胡椒面、白面儿(毒品)、药面、豆面、玉米面”等,甚至米粉也可以说“米面”,南方一般只用本义为米粉的“粉”,如“胡椒粉、白粉、药粉、豆粉、玉米粉”等。不过,“粉”在北方话里有时也用,还有些用“面”用“粉”均可,如“药粉”;有些还只能用“粉”,如“奶粉”。特别是从南方引入的东西,如“藕粉、蟹粉”。 末了,咱们再回到“面粉”这个词,从本义看,它无妨看作是一个联合型的偏义复合词,“面粉”指“面”(“麦屑”)不指“粉”(米末),正像“国家”指国不指家。实际上,看作偏正型可能更合理一些。在整个汉语中,如上所举,用“粉”表示细末比用“面”多,在“面粉”中,“粉”用的是细末义,而“面”修饰“粉”,表示“小麦做的粉”,跟“豆粉、藕面”等构造相同,只不过“面粉”的“面”已有细末义,“粉”重复了一下细末义,这在语言学上属于羡余现象。 本文原刊于《汉语学习》1986年第5期,已获转载授权,此处略有改动。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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