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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女性文学创作的几个误区


    萌生于1980年代的中国当代女性文学,在改革开放三十年的发展过程中,经历了成熟与辉煌、火爆与繁荣,也经历了决堤与泛滥、曲折与坎坷。综观当代中国女性文学创作,可谓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存在着诸多缺陷与不足。
    一、心浮气躁的创作姿态
    文学创作本来是寂寞的行当和清苦的职业,作家只有耐得住创作的寂寞,抵得住名利的诱惑,才能有所成就。但是,面对社会的浮华、市场的喧嚣,一些女性作家心浮气躁,急功近利,渴望一鸣惊人,一夜暴富。“美女作家”、“妓女作家”、“少女作家”、“玉女作家”粉墨登场,“隐私小说”、“情爱小说”、“身体写作”、“胸口写作”新鲜出炉。市场上以性为卖点,以色为诱饵,以情为噱头的作品层出不穷。“金钱的现实往往逼得很多作家不得不投合市场的需求,合时事,应新潮,赶时髦”[1]。在图书市场,女性文学经过乔装打扮和涂脂抹粉,满眼都是时尚的外观、精美的图片、粉艳的文字。女作家之间时有相互叫骂,时有相互诋毁,时有绯闻出笼。一些新锐作家、后生代作家,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大有“爆炒”、“作秀”之嫌。难怪有人感叹,现在的文坛已经是热闹得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一些女作家关注的不再是真正的文学创作,而是头顶上的虚名、脖子上的花环、眼前的荣光和袋中的钞票。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文学创作需要时间的沉淀、岁月的淘洗和光阴的打磨。面对诱惑、虚荣,女性写作只有远离喧嚣、淡薄名利、潜心励志、默默耕耘,才能创作出货真价实、经久不衰的经典作品,才能产生成就卓著、长留史册的优秀作家。
    二、人文精神的极度缺失
    人文精神是一种普遍的人类关怀,表现为对人的尊严、价值、命运的关切和追求,对各种精神文化现象的高度珍视,对理想人格的肯定和尊崇。但长期以来,文学的人文精神被否定、曲解和淡化。在社会不良风气的侵蚀下,一些女性作家以放弃宏大叙事为时髦,热衷于“颠覆经典”,“躲避崇高”,力推“残酷自白”,甚至高呼“渴望堕落”。在商业化写作的背景下,追随时尚、攀附潮流的作品注定是浅薄的,人们从这些充斥着黄色细节的垃圾文字里,看到的是对社会伦理道德的蔑视,对作家良知和责任的践踏,对文学精神和使命的背叛。一些女性作家把创作当成谋取功名和利益的捷径,出卖“身体”、兜售“隐私”、热衷“情色”。私人化、边缘化、时尚化的作品,特别是媚俗化、快感化、商品化的创作由于缺乏人文精神和审美的内涵,根本谈不上教导人、引导人、鼓舞人、愉悦人。
    文学不仅仅是反映现实的艺术,更应该是一种对人类发展的人文关怀,对社会历史进程的认识、思考与探索,并能够启迪人们的思想。而当文学无所顾忌地走向市场、文学被作为名利来经营、身体化写作泛滥成灾的时候,在女性文学中产生伟大作家和杰出作品,无异于天方夜谭。
    三、误入歧途的女性意识
    女性意识是指女性作为主体在客观世界中的地位、作用和价值的自觉意识,是激发妇女追求独立自245主,发挥主动性、创造性的内在动机。女性文学的存在是女性在顽强地用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方式、自己的书写、自己的声音呈现和表达自己。呼唤女性解放、倡导女性意识回归是女性写作的鲜明旗帜。以张洁、张抗抗、铁凝为代表的作家,热切地呼唤女性意识的觉醒,以林白、陈染、海男为代表的作家,大胆地表达女性的生命感受。而1990年代以后的女性创作,女性意识出现了偏离、错位和蜕变。以虹影、赵凝、卫慧、九丹、棉棉为代表的女性作家,更为关心的是内心的冲动与身体的欲望。其后的女性写手,更是渐行渐远。木子美的“情爱日记”、竹影青瞳的“性感图文”、流氓燕的“夏花禁果”,无不钻进色欲的圈套,陷入情色的泥淖。传媒操控下的“躯体写作”,美女作家对身体的肆意书写,已经背离了张扬女性主体的初衷[2]。
    女性文学是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反映。女性所具有的独特的生命体验、生存感受、生活方式、思维形态乃至审美经验,通过独特的表达方式,极大地丰富了文学的表现力与审美元素。女作家们往往通过自己的角度,审视女性的内部世界,审视女性与社会的关系。女性写作的根本目的在于寻求一种关于女性身份和价值的积极意义,因而游离于人的价值、人的尊严之外的女性写作,非但不是一种女性解放,反而是对自身价值的贬损,对女性人格的亵渎。
    四、脱离时代的低吟浅唱
    文学的功能在于反映现实,文学的价值在于传达真情,文学的可贵在于再现真理。所以,文学不应脱离火热的当代生活,不应回避澎湃的时代潮流。但是,历经“个人化写作”、“私人化写作”、“边缘化写作”、“欲望写作”、“躯体写作”、“胸口写作”、“图文写作”,部分女性创作逐渐逃离到个人的房间,退缩到狭小的天地,躲进私密角落。一些女性题材作品展示着裸露的身体,顾影自怜;书写着私密的生活,絮絮叨叨;表述着悱恻的心理,拉拉杂杂;表达着赤裸的情爱,低吟浅唱。这些女性文学创作走上了一条崎岖狭窄的羊肠小道,陷入了一片肆无忌惮的情色沼泽。
    凡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均应关注社会,关注生活,关注时代,把握社会的动态,感受生活的节律,体察时代的脉搏。而具有时代精神的作品,才能真正感动社会、影响时代、震撼心灵,赢得社会的关注和大众的喜爱。那些风花雪月的情感体验、自言自语的心灵残片、痴迷情色的无病呻吟、自娱自乐的孤芳自赏,迟早会被人们弃之如敝屣。那些所谓“时尚”的泡沫、“前卫”的光环、“潮流”的飞絮、“新锐”的产物、“先锋”的浪花,终将是过眼烟云。
    五、囿于情色的个人叙事
    女性文学有其独特的叙述视角和言说方式,女性作家以女性立场、女性视角、女性意识、女性话语等思维方式看待历史、社会、生活和人生,这是女性文学的独到和可贵之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女性文学的叙事方式逐步变化着、演变着,即从女性自由解放的呼声演变为欲望至上的呼喊,从旗帜鲜明的女性立场退缩到耽于情色的身体叙事。
    从“个人化写作”到“私人化写作”、“边缘化写作”,从“身体写作”到“器官写作”、“下半身写作”,从“感官文学”到“妓女文学”、“裸体写真”,女性文学已经误入歧途,愈走愈偏。“‘前卫作家’们赤裸裸的‘身体写作’使女性文学创作走入误区。”[3]堕落的性爱观已演变为某些人成名的秘诀和趋利的法宝。以陈染、林白为代表的第一代的“身体写作”,是“为艺术而艺术”,以卫慧、棉棉为代表的第二代“身体写作”,是“为消费而艺术”[4];以木子美、竹影青瞳为代表的第三代“身体写作”,已经演变为“为情色而艺术”。一些以先锋反叛自居的作家,不惜以“全裸日记”、“口述实录”、“性爱日记”,兜售着“绝对隐私”、“个人情史”、“私密独白”,热衷于“性放纵”、“一夜情”、“婚外恋”、“多角恋”、“搞老外”、“同性恋”、“性快餐”,侃侃而谈的是“上海宝贝”、“三陪女”、“私奔者”、“情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女人床”、“迷花园”、“蝴蝶的尖叫”、“孔雀的叫喊”。如此情欲弥漫、肉欲泛滥、色欲横流,赤裸裸的色情、血淋淋的文字,无不昭示着隐私文学大有盛行之势,情色文学大有泛滥之嫌。
    六、欲乱情迷的女性形象
    早期的女性创作中,女作家以敏锐的女性视角,创作了一批卓然不群的女性人物,塑造了众多生动鲜活的女性形象,构成了多姿多彩的文学人物画廊。如献身医学事业的陆文婷、追求爱情理想的钟雨、寻找自我的戚润物、清高绝尘的陆芩芩、悲欢离合的王琦瑶等,透过人物的悲欢离合,传达了作家的人生理想。而后来的陈染、林白为代表的第一代“身体写作”,以卫慧、棉棉为代表的第二代“身体写作”,以九丹、木子美等为代表的第三代“身体写作”,出现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女性人物,是堕落风尘的女性形象:饱受身体和精神双重饥饿的六六(《饥饿的女儿》),为了居留异国出卖肉体的王瑶、芬(《乌鸦》),遭遇姐夫与情人双重抛弃的妹妹(《你喜不喜欢我》),搞老外的“性感宝贝”倪可(《上海宝贝》),以及用肉体作为工具与男性及命运不断抗争的乌珍(《妖娆罪》),投入到自由的私生活中去的杨娟娟(《私生活》),遭遇婚外情的尴尬和困惑的梁丽茹(《爱你两周半》),痴迷于同性相爱游戏的朱凉(《回廊之椅》),在残酷青春里自我放纵的春树(《北京娃娃》),不愿走进社会也不知道该怎样走进社会的“问题女孩”红(《糖》),留学新加坡的堕落女孩儿海伦(《凤凰》),等等。她们大多是徘徊于迪厅、酒吧、豪宅、饭店,沉湎于吸毒、酗酒、泡吧、性爱中的“同居女人”、“越轨女人”、“风尘女子”、“堕落女性”以及“性感宝贝”、“另类女孩”、“问题女孩”、“不良少女”的形象。新锐女作家们倾情刻画、精心打造的女性形象是苍白、畸形、病态的。她们没有代表性,缺乏典型性和普遍性,与当今实际生活、女性生活状态、女性精神风貌、女性心路历程、女性真情实感相去甚远。
    七、妖异纷乱的艺术格调
    早期的女性创作,具有鲜明的女性视角和自觉的女性意识,呈现出传统的女性风格:柔美、明丽、细腻、清新、俊逸等。1980年代以后,陈染、林白、海男、棉棉、卫慧等回避宏大叙事,热衷于个人私语,将社会生活化,生活个人化,个人感觉化。除去明显的自传色彩、浓重的自恋倾向、强烈的欲望表达等特色外,后起的女性创作呈现出纷乱的艺术格调。陈染的凄清怪诞,九丹的露骨煽情,林白的怪异奇诡,棉棉的阴郁缠绵,徐小斌的神秘色彩,徐坤的嘲讽调侃,赵波的摇曳生姿,戴来的残酷冷漠,春树的另类反叛,张悦然的忧伤哀怨,等等。在一些速成的文本里,在一些另类的自传中,鲜见典型的人物及生动的形象,缺少精彩的描述及深刻的思索,缺乏人文的关怀和对人性的揭示。社会浮躁风气的曼延,市场功利主义的侵蚀,外来不良文化的渗透,时代低俗风尚的诱导,都对女性文学创作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在诸多作品中,更多的是矫揉造作的情绪渲染,歇斯底里的病态表露,淋漓尽致的露骨描写,排山倒海的欲望表达,莫名其妙的奇思异想,离奇怪诞的叙述方式。很少见到独特的创作个性、脱俗的人格精神、高雅的艺术情趣、不凡的审美追求、超拔的文学才能和清新明快的艺术风格。
    在当前的女性文学中潜藏着危机与困境,社会责任感的缺乏、人文精神的迷失、创作视野的狭窄、审美追求的浅薄、文化品位的低俗,导致了女性文学日益媚俗化、快餐化、时尚化。当女性文学向肉体靠拢,以“情”、“色”引人,以“脱”、“裸”走红之时,已经逐步堕落为时尚文学、言情文学、色情文学,这样的创作只会亵渎了崇高的文学事业。
    女性文学只有坚持独立的女性立场,拓展女性写作的视野,丰富女性表达的蕴涵,承担作家的人文精神,才有平坦的大道和光明的前景。女性创作只有走出窗帘低垂、门栓紧锁、光线阴暗的“个人房间”,投身于广阔的社会生活,才可能阳光灿烂;只有摆脱无遮无拦、自赏自恋、隐晦悱恻的身体展示,关注时代大潮,才有可能前程似锦;只有超越低俗媚俗、以血做墨、以色诱人的情色樊篱,放眼女性解放大计,才有可能绝地重生;只有突破迎合时尚、怪诞离奇、幽冥玄虚的私密窠臼,探索当代女性精神,才有可能柳暗花明。
    [参考文献]
    [1]陈婷婷.性别追求的失落——当代女性文学作品中的某些缺失[J].百花洲,2008(1)·
    [2]刘巍.新世纪女性文学的缺憾与未来趋向[J].当代文坛,2009(2)·
    [3]陈海燕,张启智.中国当代女性文学创作中的误区分析[J].2008(7)·
    [4]刘丹.身体与女性文学[J].长江师范学院学报,2008(1)·
    原载: 《河北学刊》2010年第4期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