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移动版

首页 > 学术理论 > 专题研究 > 明四大奇书研究 >

月娘真的老实无能吗? 学会透过表面现象看事实

 
    《金瓶梅》故事经常表现西门庆妻子吴月娘是老实无能的,她真的老实无能吗?我们应该学会透过表面现象看故事的实际描写,让事实来说话,不要被假象所迷惑。请看《金瓶梅》是怎样描写的吧!
    一、偏爱女婿
    第三回写西门庆说他的女儿“被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亲家陈宅合成帖儿。他儿子陈经济才十七岁,还上学堂。”第八回说西门庆因为陈经济与大姐结婚“足乱了约一个月多,不曾往潘金莲家去”。第14回写西门庆为了帮助李瓶儿,求了亲家陈宅一封书,差家人上东京通过杨提督转求内阁蔡太师,下书与开封府尹缓解了花子虚的官司。由此看来,陈经济的婚姻是政治性的,西门庆想通过亲家与京城达官的关系为自己建立官场联络网。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朝廷突然发生政治变故,牵连他也突然陷入政治危机。第17回写五月二十日那天,西门庆在李瓶儿家过夜,一更时分“只听外边一片声打的大门响”,西门庆被找回家里,只见后堂中秉着灯烛,女儿、女婿都来了,堆着许多箱笼床帐家活,先吃了一惊。因问:“怎的这咱来家?”女婿陈经济磕了头,哭说:“近日朝中,俺杨老爷被科道官参论倒了。圣旨下来,拿送南牢问罪。门下亲族用事人等,都问拟枷号充军。昨日府中杨干办连夜奔走,透报与父亲知道。父亲慌了,教儿子同大姐和些家伙活箱笼,就且暂在爹家中寄放,躲避些时。他便起身往东京我姑娘那里,打听消息去了。待的事宁之日,恩有重报,不敢有忘!”西门庆问:“你爹有书没有?”陈经济向袖中取出,递与西门庆。西门庆看了,慌了手脚,教吴月娘安排酒饭,管待女儿、女婿。“就令家下人等,打扫厅前东厢房三间,与他两口儿居住。把箱笼细软都收拾月娘上房来。”最后一句写的奇怪,亲家陈洪明明在信上说:“先打发小儿、令爱,随身箱笼家活,暂借亲家府上寄寓”,西门庆为什么要把女婿的“随身箱笼”收拾到月娘上房来呢?岂不剥夺了陈经济的使用权利,一般说避难时挈带的箱笼装的往往是最值钱的金银宝物,看来西门庆想乘人之危占为己有。
    第18回写西门庆把女婿陈经济安他在花园中,同贲四管工记帐,换下来招来,教他看守大门。“西门大姐,白日里便在后边,和月娘众人一处吃酒,晚夕归到前边厢房中歇。陈经济每日只在花园中管,非呼唤不敢进入中堂,饮食都是小厮内里拿出来吃,所以西门庆手下这几房妇女,都不曾见面。”吴月娘不满意这种安排,向孟玉楼、李娇儿说:“待要管,又说我多揽事;我待欲不管,又看不上。人家的孩儿,在你家每日早起睡晚,辛辛苦苦,替你家打勤劳儿,那个兴心,知慰他一知慰儿也怎的?”从这段话看,吴月娘对女婿很体贴,想请他吃饭,知慰他一次,故先做舆论。话说的也合理,所以玉楼道:“姐姐,你是个当家的人,你不上心谁上心?”于是吴月娘便“安排了一桌酒肴点心,午间请陈经济进来吃一顿饭。”月娘道:“今日你爹不在家,无事,治了一杯水酒,权与姐夫酬劳。”月娘递了酒,“陪着他吃了一回酒”。使小玉:“请大姑娘来”。奇怪了,既请女婿就应该一起请女儿,为什么月娘先给女婿递了酒,“陪着他吃了一回酒”,才想起要“请大姑娘来”呢?作者似乎想给月娘做解释,他写:“当时月娘只知经济是个志诚的女婿,却不道这小伙子儿,诗词歌赋,双陆象棋,拆牌道字,无所不通,无所不晓”,“见了佳人是命”。接着月娘便让经济去房中看牌,连经济都认为“不当”,月娘说:“姐夫至亲间,怕怎的。”于是经济便随月娘进入房中,孟玉楼抽身要走,月娘道:“姐夫又不是别人,见个礼儿罢。”由此看来,似乎月娘认为“至亲间”不会出任何问题,这究竟是月娘的无知,还是她有意给陈经济开一条与众妇女鬼混大道的借口呢?接着吴月娘、孟玉楼与陈经济一起抹牌,“玉楼出了个天地分;经济出了个恨点不到头;吴月娘出了个四红沉,八不就,双三不搭两么儿,和儿不出。左来右去,配不着色头。”这时潘金莲进来,陈经济猛然一见,“不觉心荡目摇,精魂已失。”见过礼,月娘道:“五姐,你来看,小雏儿倒把老鸦子来赢了。”于是金莲替月娘指点道:“把双三搭过来,却不是天不同和牌?”大家正在抹牌时,玳安进来说:“爹来家了。”月娘“连忙撺掇小玉送陈姐夫打角门出去了。”这个写法暴露了吴月娘行为的本质,她是因为十分喜欢女婿,才请陈经济吃酒,而且亲自递了酒。如果她的行为是正当的,何必要怕西门庆知道呢?显然此举对西门庆来说无疑是个祸端,西门庆懂得这一点,所以他不让女婿与手下这几房妇女见面。第25回的回前诗写:“堪笑家麋养家祸,闺门自此坏纲常。”明确点出西门庆家的家祸是家麋养出来的,家麋指谁?指的应该就是吴月娘,因为把陈经济引入后房与众妇人相混的是吴月娘,而月娘又是西门庆当之无愧的“家麋”,这个说法完全符合这里写的故事情节。怪不得清朝评论家张竹坡会说:“经济之罪,月娘成之”。
    懂得这一点我们就好解释故事中的抹牌文字了,闲言中蕴藏着深意,它预言孟玉楼、吴月娘与陈经济之间的关系。陈经济与孟玉楼的品质有如天地分,所以后面第92回的故事写陈经济去严州勾搭孟玉楼时,只能“恨点不到”;吴月娘出的牌表现了她自己的品质,她见了陈经济就“似昏沉”(“四红沉”的谐音);陈经济的品质是“见了佳人是命”,不管她是谁他都敢追求,他是一个双料的下三;但是这个“双三”却不愿意搭理 “么儿”,“么儿”就是老大的意思,大娘就是“么儿”,所以“和儿不出”,吴月娘就“左来右去配不着色头”。这回故事就是个例子:吴月娘因对陈经济感兴趣,才兴心知慰他,请他来吃饭。亲自递了酒,又亲自陪他抹牌,可惜陈经济仍然对吴月娘没感觉,看见潘金莲就“心荡目摇”。在牌桌上金莲替月娘出了个主意:“把双三搭过来,却不是天不同和牌?”在以后的故事中吴月娘是否这样做了呢?只能通过仔细阅读此后故事的相关文字才能辨别,但是潘金莲的确是这样做的,她的行为作者总是明写的。接着故事写潘金莲“见小伙儿生的乖猾伶俐,有心也要勾搭他”。“只等西门庆往那里去,不在家,便使了丫鬟,叫进房中,与他茶水吃,常时两个下棋做一处。”这说明吴月娘对陈经济的勾引为潘金莲开了一条路,以致两人“日近日亲,或吃茶吃饭,穿房入屋,打牙犯嘴,挨肩擦背,通不忌惮。”作者评论说:“月娘托以儿辈,放这样不老实的女婿在家,自家的事却看不见。”一个“托”字表明吴月娘不是不知道,她是有意制造借口;最后一句说的很奇怪,“自家的事却看不见”显然不是说潘金莲的,这话分明是说吴月娘自身有问题,她的行为像老鸹落在猪身上一样,看不到自家黑。作者最后写“正是:只晓采花成酿蜜,不知辛苦为谁甜。”表明吴月娘只知去采花酿蜜,却没想到酿成的蜜,却让潘金莲尝到了甜。这话是说此后故事情节的,吴月娘、潘金莲与陈经济之间展开了一场三角恋情,写的非常有趣。
    二、想儿子
    故事中经常说吴月娘是老实人,其实她是很有心计的。例如第16回写李瓶儿迫不及待求嫁,西门庆征求吴月娘的意见。吴月娘说:“你不好娶他的休!他头一件孝服不满。第二件,你当初与他男子汉相交。第三件,你又和他老婆有连手,买了他房子,收着他寄放的许多东西。”西门庆听从了月娘的意见,没有尽快娶李瓶儿。为什么吴月娘反对西门庆娶李瓶儿呢?是为西门庆着想吗?西门庆娶潘金莲不是更不合适嘛!为什么没反对呢?李瓶儿寄放财物时,为什么不劝阻呢?看来只有一个可能,李瓶儿的相貌与财物均超过她,她担心嫁过来势必会威胁她的地位;而且也有可能会要回她寄放的财物。可见,吴月娘赞成与反对都是从自己的利害出发的,说明她既有心机,也能当机立断。后来西门庆后悔了,潘金莲趁机挑拨,从此西门庆与月娘不答腔。第20回写孟玉楼劝和,月娘道:“孟三姐,你休要起这个意”;“我只当没汉子,守寡在这里。”果然不出她所料,李瓶儿进门后很得宠,西门庆专门为她举办了隆重的会亲酒。酒宴上唱“天之配合一对儿,如鸾似凤夫和妻”,直至“永团圆世世夫妻”,月娘“听了这两句”,未免“恼在心中”;又听见应伯爵、谢希大夸奖奉承说:“我这嫂子,端的寰中少有,盖世无双。休说德性温良,举止沉重,自这一表人物,普天之下,也寻不出来”;“俺每今日得见嫂子一面,明日死也得好处”,“月娘归房,甚是悒怏不乐”。不接受别人劝和,又悒怏不乐,该怎么办呢?正当读者为月娘着急时,第21回写了一场吴月娘烧夜香的故事。
    (一)烧夜香
    西门庆一更天从妓院中回家,“只见仪门半掩半开”,月娘望空深深礼拜,祝道:“奈因夫主留恋烟花,中年无子……缺少坟前拜扫之人。妾夙夜忧心,恐无所托。是以瞒着儿夫,发心每逢夜于星月之下,祝赞三光,要祈保佑儿夫,早早回心。弃却繁华,齐心家事。不拘妾等六人之中,早见嗣息,以为终身之计,乃妾之素愿也。”西门庆听了,上去抱住月娘,说:“一向错见了,丢冷了你的心,到今悔之晚矣。”月娘却说:“大雪里,你错走了门儿了,敢不是这屋里。我是那不贤良的淫妇”,“不是你那心上的人儿”。“西门庆就折叠腿装矮子,跪在地下,杀鸡扯脖,口里姐姐长,姐姐短。这时月娘才让他进房坐在一处。少顷,西门庆脱衣,上床求欢。月”娘道:“教你上炕就捞食儿吃,今日只容你在我床上就勾了,要思想别的事,却不能勾。”读者当然能看出这是月娘假惺惺说的话,她烧夜香,且大声祝道,还让仪门半掩半开,目的就是为了感动西门庆,以便能和好、上床。果然西门庆一步步上了钩,这种神机妙算无人能比!
    故事写西门庆不由分说……于是,月娘就“任其莺恣蝶采”。西门庆“低声求月娘叫达达;月娘亦低声睥帏睨枕,态有余妍,口呼亲亲不绝。”(这才是烧夜香的真正目的)次日孟玉楼听丫头学说,告诉潘金莲:“说他爹怎的跪着上房的叫妈妈,上房的又怎的声唤摆话的,碜死了!像她这等,就没的话说,若是别人,又不知怎的说浪。”潘说:“烧夜香,只该默默祷祝,谁家一径倡扬?”“干净假撇清!”看来她们都不傻,说出了读者想说的话。显然“烧夜香”是吴月娘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说明她深知西门庆最想生个儿子,才投其所好。戏演的非常成功,一箭中的,西门庆感动了,她却抓住时机发牢骚;西门庆求欢时,她装正经,最后则让西门庆任意摆布,“睥帏睨枕,态有余妍,口呼亲亲不绝”,处处拿捏的十分到位。烧夜香的根本目的是为了生儿子,这表明吴月娘已经抓住了关键,她看透了西门庆生子心切,在《金瓶梅》中当时有这样认识的只有她一人,孟玉楼劝和她不答应,因为她有更好的办法。“烧夜香”的手段多高明,可见她多么工于心机,这在西门庆家里是独一无二的。孟玉楼和潘金莲看透了她,说她是真“浪”,“假撇清!”凡是以为吴月娘老实、善良、无能的读者都被作者巧妙的写作方法瞒住了。
    (二)抱空窝
    

第30回写李瓶儿生儿子,作者为了表明这是她第一次生孩子没经验什么都没准备,月娘让小玉抱着她准备好的草纸、绷接并小褥子儿来应急。故事专门让孟玉楼说了一句:“此是大姐姐自预备下他早晚临月用的物件儿”。这一段故事表明月娘自以为烧夜香能感动西门庆达到和好、上床的目的,过一段时间一定能怀上孕,所以她已经准备好生儿子需要用的草纸、绷接并小褥子。作者使用这种不写而写的手法在这里作了表现。但是,事与愿违,她没怀上孕。作者为了混淆是非,特意在第33回写了一段故事:吴月娘上对门楼梯,“不料梯磴陡趄,只闻月娘哎了一声,滑下一只脚来。早是月娘攀住楼梯两边栏杆。”于是众姊妹相伴月娘回家。刚到家,月娘就叫肚中疼痛,叫了刘婆子来看。她告诉刘婆子:怀孕“五个多月了”。婆子道:“你吃了我这药,安不住,下来罢了。”吃药后,“半夜,吊下来了,在马桶内”,“原来是个男胎”。第二天告诉孟玉楼,玉楼劝她好生调理,她说:“倒没的倡扬的一地里知道,平白噪剌剌的抱什么空窝”,“以此就没教西门庆知道”。这样大的事她却没有告诉西门庆,为什么呢?要知道小产毕竟说明她有生育能力啊!玉楼劝她好生调理,她却说:“倒没的倡扬的一地里知道,平白噪剌剌的抱什么空窝”。空窝,奇怪了!只有假怀孕才是抱空窝,真怀孕还怕人家说吗?为什么她宁愿冒着损害身体的危险也怕别人知道呢?如果西门庆这时还有生育能力,知道她小产就会更多到她这里过夜,以便早日生育,她为什么不教西门庆知道呢?看了第40回、第85回的故事你就会明白。第40回写吴月娘告诉王姑子:上楼梯“一脚蹑滑了,把个六七个月身扭掉了。至今再谁见甚么孩子来!”“半夜里掉在杩子里,我和丫头点灯拨着瞧,倒是个小厮儿”。这里的说法与第33回的说法出现了两点不同:一是“五个多月”变成了“六七个月”;另一个是又出现了证明人:“丫头”。由于没有指明是哪个丫头,仍然是一面之词,无法查证。好在全书中只写了两个人小产,另一个是潘金莲。我们不妨对比来看:第85回写潘金莲怀上孩子,她对陈经济说:“有你爹在时,我求薛姑子符药衣胞,那等安胎,白没见个踪影。今日他没了,和你相交多少时儿,便有了孩子。”这段话表明那时的西门庆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陈经济设法弄来了打胎药,“把孩子打下来了”;“次日,掏坑的汉子挑出去一个白胖的小厮儿。”如果吴月娘小产是真的,就说明西门庆有生育能力,作者的前后写法就矛盾了。潘金莲小产后把孩子丢在厕所里,尽人皆知。吴月娘把孩子丢在哪里了?为什么没人看见?两相比较,只能说吴月娘小产不是真的。第21回所写的吴月娘烧夜香的言行,已经充分表明她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一个虚伪的人,一个善于弄虚作假的人。烧夜香的故事证明:她已经真正认识到生孩子的重要性,可见争取生孩子是她的主要任务。但是,她与西门庆恢复了正常的关系,虽然西门庆屡次在她那里过夜,她仍然没有怀上孕,当她发现李瓶儿怀孕时能不急吗?为了争取时间,她可能告诉人说自己怀孕了,她以为在短期间内怀上应该不成问题。可惜事与愿违,几个月过去了,她发现自己仍然没有怀上孕,这时只有借口小产才能收场,于是她便制造了上楼梯歪脚的假象。由于她心虚,所以既不敢告诉西门庆,也不敢声张,宁愿影响身体也不愿意多调理;所以作者才让她自暴真相:“抱什么空窝!”这一切便都可以合理解释了。作者的写法很好玩,女人生孩子地位就如同上一个台阶;没怀孕,不得已只能歪了脚下台阶。至于李瓶儿怀孕的事并不能证明西门庆有生育能力,潘金莲就不断说她怀的孩子不是西门庆的。
    (三)决心吃药生子
    

吴月娘看到李瓶儿生儿子后日益得宠,定会像潘金莲一样着急。但是,她不像潘金莲那样表面化,她懂得“十个明星当不的月”,为了尽力保护自己的大婆地位,最需要的是要想办法赶快生个儿子。但是严酷的事实告诉她虽然经过努力就是没生,这使她意识到西门庆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至少很难让她怀上孩子。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她想到了请教尼姑,于是便开始请尼姑来讲经。请注意正是第33回发生了所谓小产的事,第39回才开始写月娘众人围定两个姑子,听她们讲经说道说因果。故事写姑子直说到“千金小姐姑嫂两个在浊河边洗濯衣裳,见一僧人借房儿住,不合答了他一声”;“河中漂过一个大鳞桃来,小姐不合吃了,归家有孕”。“已是四更天气,鸡叫了”,“月娘方令两位师父收拾经卷”。“王姑子和月娘在炕上睡”,显然这是月娘有意安排的。王姑子把五祖降生到成正果,直到“度脱母亲生天”,“月娘听了,越发好信佛法了。”这是一个小姐借佛为种,无夫而孕的故事。五祖就是这样降生的,后来他还“度脱母亲生天”呢!月娘听了,怎么能不“越发好信佛法了”呢!但是,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借佛为种,想问问王姑子。第40回写王姑子主动问吴月娘为什么没有喜,看到吴月娘迫切需要生个男孩子,便趁机夸耀薛姑子的符药有效,“专在大人家行走”,“十朝半月不放出来”。吴月娘十分敏感,立即问:“是男僧女僧?”知道她已五十多岁,知道不是靠她,虽然仍不知道是什么药,但是相信尼姑的药药有效,于是立即表示希望“请他来走走”,并且特别嘱咐尼姑:“休对人说”,她已经意识到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悄悄与了王姑子一两银子,算是定金吧!求她“好歹请薛姑子带了符药来。”作者对此评论说:“但凡大人家,似这等尼僧牙婆,决不可抬举。在深宫大院,相伴着妇女,俱以讲天堂地狱,谈经说典为由,背地里送暖偷寒,甚么事儿不干出来!”作者在这里已经把尼姑吃药生儿子办法的本质揭露出来:她们靠的是奸情。
    (四)和尚与尼姑相继登场
    

第49回写西门庆在永福寺“见一个和尚形骨古怪,相貌搊搜,生的豹头凹眼,色若紫肝,戴了鸡蜡箍儿,穿一领肉红直裰。颏下髭须乱拃,头上有一溜光檐,就是个形容古怪真罗汉,未除火性独眼龙。在禅床上旋定过去了,垂着头,把脖子缩到腔子里,鼻孔中流下玉箸来”。他说;“贫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西域天竺国密松林齐腰峰寒庭寺下来的胡僧”;他有个“皮褡裢,褡裢内盛了两个药葫芦儿。”这和尚的长相分明像一具男性生殖器,和尚的自我介绍更加说明了他的本相,长在密松林齐腰峰下的当然是男性生殖器,所谓寒庭寺,其谐音即‘憨挺是’;所谓“盛了两个药葫芦儿”的“皮褡裢”指的是阴囊;“两个药葫芦儿”指的是蛋子。
    来到西门庆家,“那胡僧睁眼观见厅堂高远,院宇深沉。门上挂的是龟背纹、虾须织、抹绿珠帘,地下铺狮子滚绣球绒毛线毯。正当中放一张蜻蜓腿、螳螂肚、肥皂色起楞的桌子,桌子上安着绦环样、须弥座、大理石屏风。周围摆的都是泥鳅头、楠木靶、肿筋的交倚,两壁挂的画都是紫竹杆儿、绫边玛瑙轴头。正是:鼍皮画鼓振庭堂,乌木春台盛酒器。”梵僧的眼中所看到的分明是一个女人的阴户,谁的阴户呢?由于故事中西门庆“问他求房术的药儿”,吃他的药,暴涨如它的长相,用它来行房,看来梵僧的眼中所看到的阴户就是西门庆妻妾的阴户,由此看来,西门庆的妻妾岂不等于是被梵僧淫遍了。
    再看胡僧吃的食物,则是:“一碟头鱼、一碟糟鸭、一碟乌皮鸡、一碟舞鲈公”;“一碟羊角葱炒的核桃肉、一碟细切的样子肉、一碟肥肥的羊贯肠、一碟光溜溜的滑鳅”;“一个碗内两个肉圆子,夹着一条花肠滚子肉,名唤一龙戏二珠汤;一大盘裂破头高装肉包子。”用的是“团靶钩头鸡脖壶”,“打开腰州精制的红泥头,一股一股邈出滋阴摔白酒来,倾在那倒垂莲蓬高脚钟内”;还有“一碟寸扎的骑马肠儿、一碟子腌腊鹅脖子”;又是两样艳物:“一碟子癞葡萄、一碟子流心红李子”;落后又是“一大碗鳝鱼面与菜卷儿”,“登时把胡僧吃的楞子眼儿”。这些食物都是男女生殖器的象征;使用的酒具和动作过程,全是性交的隐语。看来作者写这样的故事,意在揭露西门庆淫荡的本质。
    

与此同时,第50回写吴月娘也向薛姑子求药。前门进和尚,后门进尼姑,这显然是一种对比写作方法。由此看来,吴月娘吃薛姑子的药生儿子的故事也不是什么好事,其中一定也隐藏着不正当的情节。故事描写薛姑子,“戴着清净僧帽,披着茶褐袈裟,剃的青旋旋头儿,生得魁肥胖大,沼口豚腮”;“铺眉苫眼,拿班做势,口里咬文嚼字”。其长相分明像一具女性生殖器,正如梵僧的长相像一具男性生殖器一样。且看薛姑子是怎样帮助吴月娘生儿子的吧!她有什么办法呢?
    (五)薛姑子有什么办法?
    

第50回写李娇儿上寿那日,“观音庵王姑子请了莲花庵薛姑子来了,又带了他两个徒弟妙凤、妙趣”,“才十四五岁,生的甚是清俊”。 这两个难辨男女的小姑子,名字很有趣:妙凤、妙趣,谁的妙缝(凤的谐音),有何妙趣?作者这样写,一定有他的用意吧!“晚上,月娘和薛姑子、王姑子在上房宿睡。”没有叫妙凤、妙趣来,看来月娘已经明白她们起什么作用了,月娘只相信尼姑的药,不须要妙凤、妙趣来帮忙,她自有办法。故事写:“王姑子把整治的头男衣胞并薛姑子的药,悄悄递与月娘。”薛姑子叫月娘:“拣个壬子日,用酒儿吃下去,晚夕与官人同床一次,就是胎气。不可交一人知道。”为什么“不可交一人知道”呢?看来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51回写西门庆看见薛姑子,问月娘:“贼胖秃淫妇来我这里做甚么?”月娘道:“你怎的知道他姓薛?”西门庆道:“你还不知他弄的乾坤儿哩!”于是把她如何把陈家小姐吊在庵里,和“阮三偷奸”的事说了,阮三死了,“事发,拿到衙门里,被我褪衣打了二十板,交他嫁汉子还俗。他怎的还不还俗?”作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写这个事?很明显是为了告诉读者薛姑子的本质,她最擅长的就是拉拢奸情。可是月娘偏偏不听西门庆的劝告,她说:“你还不知他,好不有道行。”西门庆道:“你问他有道行一夜接几个汉子?”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实质。但是,月娘却道:“你就休汗邪!又讨我那没好口的骂你。”吴月娘已经知道尼姑最擅长的就是拉拢奸情,西门庆已经没有生育能力,她已经铁了心,要吃尼姑的药,结果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难道读者还不明白吗?第68回写的作者对尼姑的评价更能说明问题,“虽是尼姑脸,心同淫妇心”;“假以慈悲为主,一味利欲是贪;不管堕业轮回,一味眼下快乐;哄了些小门闺怨女,念了些大户动情妻;前门接施主檀那,后门丢胎卵湿化”。由此看来,尼姑只会拉拢奸情,作者写作吴月娘宠信姑子和决心吃药生子,显然不是为了表扬吴月娘好善听经,那只是表面的说法,实质是为了揭露月娘吃药生子的秘密: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奸情。
    

第52回写王姑子与薛姑子要家去,还有两个小姑子,吴月娘都给了赏钱,临出门薛姑子又嘱咐月娘:“到了壬子日,把那药吃了,管情就有喜事。”可见,他们走的时候还没到壬子日,吴月娘也不留两个小姑子,说明她已经懂得尼姑们生儿子的办法,但是她不打算使用两个小姑子,她胸有成竹,另有计划。
    三、怎样怀上儿子?
    (1)谁让姐夫“生日”了?
    

第52回写吴月娘问潘金莲:“你看看历头,几时是壬子日?”金莲看了说道:“二十三日是壬子日”。这里明确交待该月的“二十三日是壬子日”,显然作者这样写的目的是为了引起读者对这个日子的重视,以便密切关注故事的日程,因为壬子日是吴月娘吃尼姑的药并且跟男人交配的关键日,千万错不得。正在这时却插入了一个笑话,李桂姐说:“这二十四日,苦恼,是俺娘的生日!我不得在家。”月娘道:“前月初十日,是你姐姐生日,过了。这二十四日,可可儿又是你妈的生日了。原来你院中人家,一日害两样病,做三个生日”;“早晨是妈妈的生日,晌午是姐姐生日,晚夕是自家生日。怎的都挤在一块儿?趁着姐夫有钱,撺掇着都生日了罢!”这里的生“日”指的是男女间的交配,吴月娘说这个笑话是讽刺李桂姐的。不要小看这一段故事,它对故事的发展和实质有预言的作用。它预言李桂姐和桂姐的妈妈都要被姐夫生“日”,姐夫是谁?在妓女院里西门庆被称为姐夫,在西门庆家里陈经济也被称为姐夫。
    

不久故事写西门庆吃了淫僧的药,“在木香棚下看见李桂姐,就拉到藏春坞雪洞儿里,把门儿掩着”,把她“抱到一张椅儿上,两个就干起来。”可见西门庆在自己家里“生日”了李桂姐,实现了笑话预言的一项内容。随后,在应伯爵与李铭的谈话中说到李桂姐妈的生日时说“补生日就是了”,其实李桂姐的妈年岁已大,在故事中何曾有过风月之事,她从来没有被姐夫生“日”过,应该与笑话所讲的内容无关。那么,笑话中所讲的要被姐夫生“日”的桂姐妈是怎么回事呢?且莫忘记吴月娘正是桂姐的干妈,看来这事应该与 “壬子日”吃药交配之事有关,且看她想跟哪个“姐夫”交配吧!
    (2)西门庆出城三十里赴席
    

第52回写“安主事、黄主事二十二日在砖厂刘太监庄上设席”,西门庆知道后立即交待伯爵,教李三、黄四后日“后晌来,休来早了。”这说明西门庆根据来回60里的路程已经预计当天回不到家。次日,“西门庆早起,也没往衙门中去,吃了粥,冠带着,骑马拿着金扇,仆从跟随,出城南三十里,迳往刘太监庄上来赴席。”那日书童与玳安两个都跟去了。奇怪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思维缜密的作者反而让西门庆骑马往三十里外去赴席,这是什么意思呢?要知道二十二日夜里子夜后便是壬子日,吴月娘早就准备在这个时候吃药交配以便生儿子,作者让薛姑子们于4月21日辞别吴月娘回庵,就是为了让读者知道吴月娘壬子日吃药交配的对象不是他们,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刻又让西门庆远行呢?从故事情节看西门庆似乎根本不知道吴月娘吃药交配的计划,吴月娘也没特别交待他尽快回家,回家一定要到她的房间,作者这样写岂不是有意制造西门庆不能在场的局面吗?而且,书童与玳安都跟随西门庆去了,要知道从前书童一般是不跟随西门庆出去的,作者这样写岂不是有意制造可供选择的只有陈经济这个唯一对象嘛!而陈经济正是姐夫,这样被姐夫生“日”的笑话第二项内容就能实现了。从吴月娘想吃药生孩子这个思想动机的前前后后看,她之所以要听尼姑说经,向尼姑求救,就是因为她已经想尽办法跟西门庆试验过,但是没能达到生育的目的,她已经知道西门庆的生育能力很低。由此看来,这次吴月娘吃药生孩子想选择的对象肯定不是西门庆;西门庆骑马往三十里外去赴席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好事,她怎么还会特意交待他尽快回家呢?吴月娘的这种思想状态与故事情节的描写完全符合,如此说来,“生日”吴月娘的肯定只有姐夫陈经济了,讲“三个生日”笑话的是吴月娘,原来作者让她讲这个笑话讽刺的对象是她自己,干爹与干女儿乱了伦,女婿与丈母也乱了伦,岂不完全对称,堪称天作之合。这多么有趣!
    

故事写西门庆走后,吴月娘同孟玉楼、李娇儿、孙雪娥、大姐、桂姐众人在卧云亭上饮酒,月娘猛然想起,“今日倒不请陈姐夫来坐坐?”多么巧,故事在这里专门强调吴月娘想起了陈姐夫,作者这样写作的用意很明显,是为了提醒读者想到她吃药前后也是这样想的。“不一时,陈经济来到”,“于是传杯换盏,酒过数巡,各添春色。”然后,分散玩耍。“惟有金莲,在山子后那芭蕉丛深处,将手中白纱团扇儿,且去扑蝴蝶为戏。”不防经济蓦地走在背后,猛然叫道:“五娘,你不会扑蝴蝶,等我与你扑。这蝴蝶,就和你老人家一般,有些球子心肠,滚上滚下的走滚大。”这时突然听见李瓶儿猛然叫道:“你两个扑个蝴蝶,与官哥儿耍子。”慌的经济赶眼不见,两三步就钻进山子里边去了。后来盂玉楼把李瓶儿叫走了,潘金莲叫经济出来,经济便叫妇人进去瞧蘑菇:“里面长出这些大头蘑菇来了。”“哄的妇人入到洞里,就折叠腿跪着,要和妇人云雨。两个正亲嘴。”突然,盂玉楼在外面叫,“那金莲连忙从旁边雪洞儿里钻出来”,说道:“我在这里净了净手”。于是一起走了,一场眼看就成功的奸情被破坏了。“那陈经济见无人,从洞儿钻出来”。“事情不巧,归到前边厢房中,有些咄咄不乐。”有词为证:“欲见许,何曾见许!似推辞,未是推辞。约在何时,会在何时?”即将到手的好事让孟玉楼破坏了,陈经济怎么能不苦恼!他能不想方设法去约会潘金莲吗?然而就在这时第52回故事结束了,可见答案应该在第53回中。
    (3)现存的第53回不可信
    

第53回写:吴月娘取出薛姑子送的药看,小小封筒上面刻着“种子灵丹”四字,“求子者一投即效”,月娘看毕,心中渐渐的欢喜。“月娘放在手中,果然脐下热起来;放在鼻边,果然津津的满口香唾。”月娘笑道:“这薛姑子果有道行,不知那里去寻这样妙药灵丹!” 这一段故事把尼姑给的药写得神乎其神,似乎真的是“妙药灵丹”;月娘因此得出结论说:“薛姑子果有道行”。这些写法显然与作者一贯的写法大不相同,第50回作者曾经把薛姑子的长相描绘成一幅女人的生殖器,其写作意图已经昭然若揭:她那里是有道之尼,分明是个奸滑苟且之徒。作者在揭露和尚帮助西门庆行淫的同时,也揭露尼姑帮助吴月娘怀孕的奸谋。作者一再评说尼僧为了钱,专一勾引妇女成奸。难道那些写法都是无的放矢吗?据明朝进士沈德符记载:“原本实少五十三回至五十七回,遍觅不得,有陋儒补以入刻。”现在看的确如此,现存的第53回不可信。接着第53回写潘金莲因昨日雪洞里不曾与陈经济得手,于是“蹑足潜踪,踮到卷棚后面”。经济三不知走来,“遂紧紧的抱着了”,“口里只顾叫亲亲,下面单裙子内却似火烧的一条硬铁”,金莲“就自家扯下裤腰”,道:“胡乱抽送抽送,且再摆布。”由此可见,第53回写潘金莲与陈经济发生了奸情,但是众所周知第80回明明写:“陈经济自从西门庆死后,无一日不和潘金莲两个嘲戏”,这金莲赶眼错,捏了经济一把,说道:“我儿,你娘今日可成就了你罢。趁大姐在后边,咱要就往你屋里去罢。”经济听了,把不的一声,先往屋里开门去了。“妇人钻入他房内,更不答话,解开裙子,仰卧在炕上”,“交陈经济奸耍”。从潘金莲的话可以看出:在此之前潘金莲没有跟陈经济得手。书中还有一词说的更明白:“二载相逢,一朝配偶;数年姻眷,一旦和谐”。显然,第80回二人才第一次发生肉体关系,由此看来第53回所写故事明显不符合《金瓶梅》的整体写法,违背了作者的写作意图,“一见知其赝作也”。既然第53回的原文已经“遍觅不得”,该怎样才能知道吴月娘壬子日吃药生子的真相呢?笔者认为由于《金瓶梅》的写作方法是整体一致的,第53回之前和第57回以后的故事情节仍然可以表现出月娘吃药怀孕生孩子的真相。例如第43回写的奇怪的酒令就能说明问题。
    (4)奇怪的酒令能说明真相
    

第43回写“月娘吩咐出来,剩攒下一桌肴馔、半罐酒,请傅伙计、贲四、陈姐夫吃酒,当下傅伙计、贲四、经济、来保上坐,来兴、书童、玳安、平安打横,八个人猜枚饮酒,”经济道:“每人”一句。傅伙计先说:“堪笑元宵草物”;贲四道:“人生欢乐有数”;经济道:“趁此月色灯光”;来保道:“咱且休要辜负”;来兴道:“才约娇儿不在。”书童道:“又学大娘吩咐”;玳安道:“虽然剩酒残灯”;平安道:“也是春风一度。”众人念毕,呵呵笑了。这一段故事很有趣,众人的酒令连起来就成了一篇有趣的故事:“堪笑元霄草物,人生欢乐有数,趁此月色灯光,咱且休要辜负,才约娇儿不在,又学大娘分付,虽然剩酒残灯,也是春风一度。”意思是说有一个人风流成性,嫌元霄是个草物,不能满足他追欢求乐的需要,趁着月色灯光他去约会娇儿。可惜娇儿不在,这时有人学说大娘吩咐。吩咐什么,故事开头说的很清楚:“剩攒下一桌肴馔、半罐酒,请傅伙计、贲四、陈姐夫吃酒”。谁吩咐,月娘吩咐,岂不正是大娘!故事说的那个风流成性的人应该就是上述三人之一,由于建议每人说一句酒令的是陈经济,能嫌元霄是个草物的也只有他,他恰恰是姐夫,而且第52回故事已经让他做好了准备,他正盼望着云雨呢!可见,那个风流成性的人应该就是姐夫陈经济,傅伙计和贲四都是老家伙,根本不可能是他们。于是这姐夫陈经济就吃到了,吃到了什么?虽然是“剩酒残灯”也是“春风一度”,显然这是发生了两性关系的暗语。前面第12回回前诗说西门庆:“一家歪斯胡缠,那讨纲常礼数”,“不是常久夫妻,也算春风一度”,可见春风一度指的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如此说来,这个奇怪的引人注目的酒令意在告诉读者:吴月娘与女婿陈经济发生了“春风一度”的关系。这完全符合前面讲过的《金瓶梅》的故事情节,吴月娘一直在勾引陈姐夫;也只有她正准备壬子日吃药交配怀儿子,恰恰在这个关键时刻,作者却让西门庆去三十里外赴席,分明是想让他无法参与或干扰壬子日吃药交配。姑子们所传授的经验就是借种生子,小尼姑已经走了,书童、玳安都随西门庆去了,留在家里可供选择的借种选择的对象只有陈经济。恰巧他也是姐夫,西门庆那个姐夫已经在家里生“日”了干女儿李桂姐,也该这个姐夫生“日”李桂姐的干娘了,两者完全对应。第52回的故事作者已经让陈经济做好了必要的性准备,正当他跪着求潘金莲“云雨”时,突然被人破坏了,回到房间正在“咄咄不乐”,故事却嘎然而止。本来这个故事应该在第53回继续表述,然而现存的第53回已经是“陋儒补以入刻”,不可信。正当我们不知道故事究竟是怎样发展的时候,“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突然想起了第43回还没有解释清楚的这个酒令,仔细研究这个酒令,你就会发现它已经给我们提供了故事的进展程序和答案。请大家顺着第52回的故事想下去:“咄咄不乐”的陈经济一定会盘算如何再约会潘金莲,酒令前四句告诉我们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元霄是个草物”,“人生欢乐有数”,必须抓紧时间享受欢乐,“趁此月色灯光,咱且休要辜负”,于是他趁着月色灯光去约会潘金莲,这就是酒令中称之为“娇儿”的,“娇儿”是爱称,指的不是李娇儿,她与此事无关。作者故意使用这个可能被误会的词,以便增加故事的可读性。酒令后四句告诉了我们事情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可惜“娇儿不在”,这时突然有人学说,大娘分付让他去吃酒,他当然不敢不去。就这样他便糊里糊涂地尝到了禁果,虽然是“剩酒残灯”,但毕竟也是“春风一度”。正因为吴月娘这一次大胆采取了果敢措施,把双三拉了过来,才达到了壬子日吃药交配的目的,让她怀上了孕。作者之所以要这样写,就是为了告诉读者吴月娘究竟是怎样怀上儿子的;而不是为了表现陈经济与潘金莲是如何勾搭上的,那个内容将在第80回里面写。对于陈经济如何尝到禁果的具体情节,看来作者不愿意写;无非像第18回那样:月娘递了酒,只不过这次更殷勤,而陈经济正在苦闷,只顾借酒浇愁,很快便醉啦,以后的情节就像潘金莲灌醉琴童以后那样,“褪衣解带,两个就干做在一处”。若问陈经济怎敢这样做?这是因为他已经醉了,酒醉中他很可能糊里糊涂把这个女人误会成他正在寻找的“娇儿”潘金莲,这是完全可能的。以前总是吴月娘勾引陈经济,让潘金莲抓住了机会;这一次潘金莲错过了机会,吴月娘却大胆出了手,正如打牌时潘金莲指点的那样:“把双三搭过来,却不是天不同和牌?”由于陈经济年轻力壮生育能力强,加之吴月娘吃了保胎药,一次怀胎是完全可能的。惟其如此,吴月娘怀上的孩子才不是西门庆的种,好色贪财的西门庆才真正落得一个陪了夫人又断子绝孙的可耻的下场。惟其如此,作者写书报仇的目的才能真正达到。也或许这个具体情况作者已经写在第53—57回之中了,但是他一直嫌这样写太露骨了,所以这五回他始终压下没向外发,后来他发现:付之阙如是最好的隐写,于是压根儿就没将这五回发到社会上去。这样,出版者才“遍寻不得”。著名的心理学家弗罗伊德说:“被删的新闻一定是新闻中最有趣的材料”(《精神分析引论》103页)。历史真实究竟是怎样的,我们没有任何可靠的根据,只能依据故事的写法,如此大胆猜测了。但是,我们所得出的结论与《金瓶梅》的整个写法是纵横联系,前后呼应,整体一致的。《金瓶梅》的写作方法真是太巧妙了,正如张竹坡所说,“不着笔墨处,又有无限烟波,直欲又藏一部大书于无笔处也。此所谓笔不到而意到者。”这不是单纯的猜想,这是根据故事中所写的各种内容综合得出的答案,如果这个答案不成立,上述各种写法就都是无的放矢了,妙笔如神的《金瓶梅》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败笔呢!不仅如此,第五十七回以后的许多故事内容也可以证明吴月娘怀上的孩子是陈经济的种,不是西门庆的。
    四、盼望再结同心
    (一)陈经济一箭双雕
    

第79回写:原来西门庆一倒头,棺材尚未曾预备。慌的吴月娘叫了吴二舅与贲四“看材板去”,吴月娘“忽一阵就害肚里疼”,“跌倒在床上”,“不一时,蔡老娘到了,登时生下一个孩儿来”,“起名叫孝哥儿”。亲邻与众街坊邻舍都说:“西门庆大官人正头娘子生了一个墓生儿子”,“世间有这等蹊跷古怪事。”
    

“蹊跷古怪”的潜台词就是“这里有问题”,作者利用这句话再次提醒读者应该认真思考,通过上述第三节的讨论我们已经知道孝哥儿应该是陈经济的种,不是西门庆的儿子;直到第80回潘金莲才跟陈经济发生肉体关系。值得注意第52回描写了陈经济“折叠腿跪着,要和妇人云雨”,为什么直到第80回两人才达到交配的目的呢?虽然第53至57回是“陋儒补以入刻”, 为什么从第58回至第79回的二十多回中都不再描写他们之间勾搭的事情了呢?三角恋情嘎然而止,这说明第52回的描写是为吴月娘吃药交配作准备的,正如酒令所告诉我们的那样:陈经济正盼望与潘金莲交配,有人“学大娘分付”,他不能不去吃酒,酒醉后就发生了“春风一度”。第二天,陈经济清醒后必然会吓出一身冷汗,虽然记忆模糊,但是仔细想想还能知道,不是潘金莲,而是大娘。这事若让西门庆知道了那还了得!当然,他不敢去问任何人。从此他就小心翼翼,长时间不敢再去勾搭潘金莲,直到西门庆死后,他才敢胡来,这是符合人之常情的。吴月娘已经达到了借种生子的目的,她只是为了生子,不是出于淫荡,既然怀上了孕,也就不再需要继续跟陈经济胡来,以免节外生枝,这也是合理的。这也说明作者之所以要从第18回就开始写三角恋,其目的就是为了“明假暗真”地交代吴月娘是怎样吃药怀孕的;第52回写作陈经济与潘金莲即将成奸的局面被破坏,根本不是为了让他们达到通奸目的,而是为了让陈经济为吴月娘吃药怀孕作好准备,不然,怎么会在此后的二十七回中再也不写他们的三角恋了呢!正因为第53回已经交待了吴月娘是如何怀孕的,所以在西门庆死之前作者也用不着再写他们之间的三角恋了。直到第80回才再次开始继续描写,潘金莲与陈经济终于勾搭成了奸。因为这是明写的,所以读者都知道这个故事。第82回写:“原来潘金莲那边三间楼上,中间供养佛像,两边稍间堆放生药香料。”两个自此以后,“情沾肺腑,意密如胶,无日不相会做一处。”一日,也是合当有事。“潘金莲早辰梳妆打扮,走来楼上观音菩萨前烧香,不想陈经济正拿钥匙上楼,开库房间拿药材香料,撞遇在一处。这妇人且不烧香,见楼上无人,两个搂抱着亲嘴咂舌。”一个叫“亲亲五娘”,一个呼“心肝性命”,说:“趁无人,咱在这里干了罢。一面解退衣裤,就在一张春凳上干了起来。”
    

当初没巧不成话,“两个正干得好,不防春梅正上楼来拿盒子取茶叶。看见两个,凑手脚不迭,都吃了一惊。春梅恐怕羞了他,连忙倒退回身子,走下胡梯。慌的经济兜小衣不迭,妇人正穿裙子。”妇人便叫春梅:“我的好姐姐,你上来,我和你说话。”那春梅于是走上楼来。金莲道:“我的好姐姐,你姐夫不是别人,我今教你知道了罢:俺两个情投意合,拆散不开。你千万休对人说,只放在你心里。”春梅便说:“好娘,说那里话。奴伏侍娘这几年,岂不知娘心腹,肯对人说!”妇人道:“你若肯遮盖俺们,趁你姐夫在这里,你也过来,和你姐夫睡一睡,我方信你。你若不肯,只是不可怜见俺们了。”那春梅把脸羞的一红一白,只得依他。“卸下湘裙,解开裤带,仰在凳上,儘着这小伙儿受用。”有这等事!正是,“明珠两颗皆无价,可奈檀郎尽得钻。”有《红绣鞋》为证:“假认做女婿亲厚,往来和丈母歪偷,人情里包藏鬼胡油。明讲做儿女礼,暗结下燕莺俦,他两个见今有。”当下经济耍了春梅,拿药材香料出去了。“潘金莲便与春梅打成一家,与这小伙儿暗约偷期,非止一日。只背着秋菊。妇人偏听春梅说话,衣服首饰拣心爱者与之,托为心腹。”请注意陈经济与潘金莲、庞春梅“非止一日”的通奸地点是在什么地方,是在“潘金莲那边三间楼上”,即旧玩花楼。前面说过,“玩花楼”是《金瓶梅》主题故事的典型环境,新旧两楼,泾渭分明。西门庆在新“玩花楼”里玩弄了李瓶儿,陈经济在“玩花楼”里玩弄了潘金莲和庞春梅,这是对西门庆玩弄李瓶儿一事的直接报复,对于不断玩弄别人妻女的西门庆是一个报应,显然作者是站在花家的立场上进行写作的,陈经济替花家报了仇。
    

看了这一段故事后,读者往往会产生这样一个想法,既然潘金莲与陈经济已经勾搭成了奸,对于西门庆来说已经是严重的报应了,何必还要让陈经济一箭双雕,“明珠两颗皆无价,可奈檀郎尽得钻”呢?一方面这是因为潘金莲毕竟是从武大那里夺来的,她的偷情还不足以惩罚西门庆;庞春梅可是西门庆一手培养起来的女人,如今也落入陈经济之手,这对于西门庆才是加倍的打击。另方面,作者还要通过春梅的故事继续表现陈经济,并丑化吴月娘,看完《金瓶梅》的故事自然会明白。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写的《红绣鞋》一词并不是针对春梅的,而是针对丈母的。“明讲做儿女礼,暗结下燕莺俦”,怎么可能是说春梅的呢?“他两个见今有”,这“两个”不包括春梅,潘金莲应该算一个,另外一个应该说的是吴月娘,作者通过这个词再次拾起来前边写过的三角关系。由此看来,写潘金莲与陈经济勾搭成奸并不是作者写作的主要目的,仍然是为表现吴月娘服务的。
    (二)月娘盼望再结同心
    

第83回写:八月中秋时分,“金莲夜间暗约经济赏月饮酒”,“贪睡失晓”,“颇露圭角。不想被秋菊睃到眼里,连忙走到后边”,不想月娘正梳头,她对小玉说:“今日真实看见,我须不赖他。请奶奶快去瞧去”。月娘便问:“他说甚么?”小玉不能隐讳,只说“五娘使秋菊来请奶奶说话”。月娘“蓦然来到”金莲房门首,“金莲与经济两个还在被窝内未起,听见月娘到,两个都吃了一惊,慌做手脚不迭,连忙藏经济在床身子里,用一床锦被遮盖的。教春梅放小桌儿在床上,拿过珠花来且穿珠花。”月娘到房中居然视而不见,说:“原来在屋里穿珠花哩。”一面拿在手中观看,夸道:“且是穿得好!!正面芝麻花,两边槅子眼方胜儿,周围蜂赶菊。你看,着的珠子一个挨一个儿,凑的同心结,且是好看。到明日,你也替我穿恁条箍儿戴。”这事就被遮掩过去。一次,秋菊“打窗眼里润破窗纸望里张看儿,见房中掌着明晃晃灯烛,三个吃的大醉,都光赤着身子,正做得好。”早晨走来后边,报与月娘知道,被月娘喝了一声,骂道:“贼葬弄主子的奴才!前日平空走来,轻事重报,说他主子窝藏陈姐夫在屋里,天睡道夜,夜睡到明,叫了我去。他主子正在床上,放炕桌儿穿珠花儿,那得陈姐夫来?落后陈姐夫打前边来。恁一个弄主子的奴才!一个大人放在屋里,端的是糖人儿,木头儿,不拘那里安放了?一个汉子,那里发落?付莫皮放在眼面前不成?传出去,知道的是你这奴才们葬送主子;不知道的,只说西门庆平昔要的人强占多了,人死了多少时儿,老婆们一个个都弄的七颠八倒。恰似我的这孩子,也有些甚根儿不正一般。”于是要打秋菊。看完这段故事读者自然明白月娘根本不想揭露陈经济与潘金莲,为了证明经济的确没藏在屋里,她公然造谣说“落后陈姐夫打前边来。恁一个弄主子的奴才!”显然,她是有意包庇陈经济。为了证明“那得陈姐夫来?”她的理由十足:“一个大人放在屋里,端的是糖人儿,木头儿,不拘那里安放了?一个汉子,那里发落?付莫皮放在眼面前不成?”这话说的很有理,但是这些理由恰恰证明月娘当时看得很清楚,只是不想揭露罢了。“床身子里,用一床锦被遮盖的”陈经济怎么能是“糖人儿,木头儿,不拘那里安放了?”,更不是“付莫皮放在眼面前”,怎么会看不见!不仅如此,月娘还把潘金莲穿的珠花比喻为同心结,那是爱情的象征,蜂采菊意味他们的偷情正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日子过得很开心。西门庆已死,潘金莲是跟谁结同心呢?很明显那就是秋菊揭发的陈经济。吴月娘看到潘金莲结同心本该谴责,怎么反而心生羡慕,希望也替她结一条同样的箍儿戴呢?吴月娘想跟谁结同心呢?“恁条”二字透露了天机,她希望也像潘金莲一样跟陈经济结个同心。换句话说,吴月娘不是没有发现陈经济在床上,不是不知道潘金莲跟陈经济发生了乱伦关系,她说这话是对陈经济说的,她希望能像潘金莲一样跟陈经济再结同心。说完这些话,吃了茶,月娘就回去了。在此之前书中已通过大量的明写和暗写,揭露了吴月娘勾引陈经济的种种情节,正相当这里所说的“珠子一个挨一个儿”,连串起来就已经凑成了一个同心结故事。后来只是因为吴月娘的注意点只在儿子身上,忽略了陈经济,所以才让潘金莲占有了他。既然西门庆已经死了,自己也需要再结这样一个同心结,所以才这样说。这一次她还特别提出:“恰似我的这孩子,也有些甚根儿不正一般”,她这话等于告诉陈经济:官哥其实是你的,你与我的关系在先,你怎么该不闻不问呢?我们还是再结同心吧!作者之所以这样写就是为了让读者看出:他表面上揭露的是潘金莲,实际上却是揭露吴月娘的。
    (三)月娘采取奇怪措施
    

请注意第83回写:“看官听说,虽是月娘不信秋菊说话,只恐金莲少女嫩妇,没了汉子,日久一时心邪,着了道儿。”恐传出去,被外人唇耻:“西门庆为人一场,没了多时光儿,家中妇人都弄的七颠八倒,恰似我养的这孩子,也来路不明一般。香香喷喷在家里,臭臭烘烘在外头。”这一段文字是作者对吴月娘内心的描写,也是她对外公开宣称的话。“不信秋菊说话”只是月娘表面的说法,隔断潘金莲与陈经济的联系是她的真实目的,但是她的话说的很巧妙,一方面等于为潘金莲平了反,另方面又可以采取措施隔断潘金莲与陈经济的联系。其实她最害怕的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害怕暴露了她自己的丑事,她的孩子是陈经济的,正像前面分析的那样。看来小玉的言行能自觉地体现吴月娘的这个根本利益和心愿,并与她一直保持高度的一致。说明她可能知道吴月娘与陈经济之间的隐秘,说不定就是她替吴月娘邀请陈经济吃酒的呢!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吴月娘断然采取了一个非同一般的奇怪措施,“把李娇儿厢房挪与大姐住,教他两口儿搬进后边仪门里来。遇着傅伙计家去,教经济轮番在铺子里上宿。取衣物药材,同玳安儿出入。各处门户都上了锁钥,丫鬟妇女无事不许往外边去。凡事都严紧”。表面上看是为了保护潘金莲,其实却是为了阻断他们的来往。其实这样做是不能阻止的。不久故事就写陈经济“一个腊古调儿,前边花园门关了,打后边角门走入金莲那边”,“推开门,挨身进入到房中。”其实,阻断他们来往的最好办法是让潘金莲搬到自己隔壁住,“少女嫩妇”四字透露了天机,吴月娘明明比潘金莲小七个多月,两人相比吴月娘才是少女嫩妇哩!难道她不怕自己“日久一时心邪,着了道儿。”作者的话提醒我们认识到吴月娘已经“心邪”了,她采取的措施,与其说是为了隔断潘金莲与陈经济的联系,不如说是为了自己更好地再结同心。
    按说潘金莲曾经跟吴月娘大吵大闹过,秋菊告状应是吴月娘求之不得的事,是打击潘金莲的最好时机,为什么她和小玉会像捂盖自己的丑事那样打骂秋菊呢?读者只有知道月娘是怎样怀孕才能合理解释这个疑问。正因为她怀孕的事跟陈经济有关,投鼠忌器,她怎么愿意揭发潘金莲呢?!生孩子后,她由于需要调养和照顾孩子,没时间想到陈经济,错过了再结同心的机会。没想到潘金莲会捷足先登,既然如此,只有跟他们结成一帮,才是最好的出路。所以吴月娘借口结珠花,用赞扬的语气表示了自己对潘金莲的羡慕,希望她能帮助自己跟陈经济再结同心。但是,陈经济偏偏爱着潘金莲,甘冒危险也要与潘金莲私会,吴月娘虽然更是少女嫩妇,虽然就在隔壁住,他就是不愿意去私会。吴月娘白费心机却仍然实现不了“再结同心”的愿望。
    “以爱女”作理由固然是冠冕堂皇的,然而,她是否想到了与她同住在后院的孟玉楼的安全呢?显然,吴月娘不从孟玉楼的角度考虑,她才不顾别人呢!她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的。求人不如求己,烧夜香时她就是这样做的。只有吴月娘这样有心机的女人,才会想出这样的妙招。其实,真想阻挡陈经济跟潘金莲相会有一个好办法,就是让潘金莲“搬进后边仪门里来”。吴月娘为什么不这样办呢?因为这样就不利于吴月娘再结同心了。说来说去,根本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的。从这里就可以知道作者为什么要让潘金莲、吴月同岁同属了。这就是张竹坡说的“草蛇灰线”、“关锁照应”、“结穴发脉”的写作方法。
    (四)欲擒故纵去泰山
    

第84回写吴月娘“要往泰安州顶上与娘娘进香,西门庆病重之时许的愿心。”吴大舅、玳安、来安儿跟随。吴月娘这个决定会又一次让读者目瞪口呆,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采取这样的决定。去泰山烧香的理由是西门庆病重时她许下了心愿,显然这个理由是站不住脚的,又不是西门庆病好了,人都死了还还什么愿!分明是心感孤寂,借故游山。她的真正思想动机应该是这样的:吴月娘为了达到跟陈经济再结同心的目的,断然采取措施让他搬到自己旁边住。但是陈经济却不领情,明明是近水楼台却不去看月,他宁愿冒着危险跑去跟潘金莲相会。结果惹的秋菊又来告状,这难道不是公开的扇月娘的脸吗?月娘怎么能不生气!于是她决定带着玳安去泰山上香,摆出一副要跟玳安好的架子,她幻想这或许能刺激一下陈经济吧!至少也是一次警告,如果他们再不理睬,仍然继续胡闹,那就让他们充分表演,等回来再收拾他们。这与以前想阻挡他们相会的初衷是一致的,只不过改成了欲擒故纵的方法罢了。然而,一个寡妇如此招摇,未免显得太过分,结果在山上遇险,岂不是自找其辱。
    

故事说“行了数日,到了泰安州”,晚上住在“碧霞宫”方丈内,“月娘方才床上歪着,忽听里面响亮了一声,床背后纸门内跳出一个人来”,“按着月娘在床上求欢”。月娘高声大叫,“这吴大舅两步做一步奔到方丈,推门,那里推得开。”“拿石头把门砸开。那殷天锡见有人来”,“打床背后一溜烟走了”。吴大舅等人“保月娘出离碧霞宫,上了轿子,便赶下山来”。走到清风山前,一伙小喽啰“将月娘抢上山来”。恰巧宋江在这里,他“见王英正搂着月娘求欢”,便出面救下吴月娘,放她回家。这些故事大体都是由《水浒传》借来的,《水浒传》第32回写王英抢刘高妻,这里写的被矮脚虎王英抢去的情节是那个故事的翻版:刘高是花荣的同僚官,宋江讲花荣的面子才为刘高妻说的情;在《水浒传》第33回中花荣对宋江说:“兄长却如何救了这厮的妇人,打紧这婆娘不贤,只是调拨他丈夫行不仁的事,残害良民,贪图贿赂。正好叫那贱人受些玷辱,兄长错救了这等不才的人。”果然刘高妻恩将仇报,诬赖宋江是贼寇,让其丈夫将宋江抓了起来,大加迫害。《金瓶梅》作者偏偏抄袭这个的情节来写吴月娘,岂不是有意表明:吴月娘像刘高妻一样,是个不贤的、恩将仇报的女人吗!而西门庆恰恰也像刘高一样,是个残害良民、贪图贿赂的赃官。
    果然,陈经济、潘金莲上了当,他们压根就不明白吴月娘的用意。第85回写:潘金莲和陈经济两个,“自从月娘不在家”,“无一日不会合”。一日,金莲对陈经济说:“有你爹在时,我求薛姑子符药衣胞,那等安胎,白没见个踪影。近日他没了,和你相交多少时儿,便有了孩子。”于是,经济“讨了两贴红花一扫光”。妇人吃了,“须臾坐净桶,把孩子打下来了。”“次日,掏坑的汉子挑出去,一个白胖的小厮儿。”“不消几日,家中大小都知金莲养女婿,偷出私肚子来了。”
    通过这一段故事不仅可以知道西门庆早就没有生育能力了,潘金莲打掉的“白胖的小厮儿”是陈经济的种;而且还可以知道吴月娘她的第一次怀孕是假的,所以马桶内打下来的胎儿无影无踪,谁也没看到;第二次吃药怀孕才是真的,尼姑的药只起到春药的作用,最根本的原因那是女婿陈经济的种,不是西门庆的种,他没有种了。作者这样写就是为了让读者前后对比的,不然,为什么作者偏偏要在故事中只写下这两个吃药怀孕生子的故事呢!很明显是为了让读者通过对比理解事情的真相。
    这下子热闹了,吴月娘回家后就听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弄巧成拙,只有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了,于是便又演出了一场好戏。
    五、与女婿反目成仇
    (一)双方开始互相揭露
    

第85回写:一日,经济进来寻衣裳,“妇人和他又在玩花楼上两个做得好。被秋菊走到后边,叫了月娘来看。”“先是经济拿衣服下楼往外走,被月娘喝骂了几句”;妇人下来,又“被月娘尽力数说了一顿”,月娘说:“今日亲眼看见,说不的了”。这段故事告诉我们:当秋菊发现潘金莲与陈经济又在玩花楼上干好事时,她第五次来告状。这次吴月娘无法推托,因为家里大小都知潘金莲偷人偷出孩子来了,秋菊又来告状,若再不理,那就无异于引火烧身了,于是便跟了去,果然将二人堵在楼上。其实她只是看到潘金莲与陈经济都在玩花楼上,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睡在一起。所谓“说不的了”,是不准他们再作任何辩白。这是因为潘金莲的丑事尽人皆知,盖也盖不了,只有跟他们画清界限,才能表现自己的清白。所以她硬说自己“亲眼看见”,并且乘机宣传自己是多么贞节,说什么“像我进香去,两番三次被强人掳掠逼勒,若是不正气的,也来不到家了”,由此可以看出这时的吴月娘极力保护的是自己。不久故事又写薛嫂告诉陈经济“叫我晚上来领春梅,要打发卖他。说他与你们做牵头,和他娘通同养汉”。薛嫂告诉潘金莲:大娘“教他罄身儿出去”,但是小玉让潘金莲“拿出他箱子来,拣上色的包与他”。春梅“听见打发他,一点眼泪也没有”,“头也不回,扬长决裂,出大门去了”。吴月娘为了彻底隔断潘金莲与陈经济的联系,让薛嫂领了春梅去卖;临出门连衣服也不愿意让她带走一件,做的十分薄情寡义,连小玉也不如。
    

第86回写孟玉楼生日“安排了几碟酒菜点心”,“教经济陪傅伙计吃”,吴月娘想阻止没阻止得了。经济借醉发了一句奇怪的牢骚,他说:“俺丈母听信小人言语,驾我一篇是非。就算我‘日’了人,人没‘日’了我?好不好,我把这一屋子里老婆都刮剌了,到官也只是后丈母通奸,论个不应罪名”;“会事的,把俺女婿须收笼着,照旧看待,还是大鸟便益!”看到这里,读者会联想到第18回的一段描写,那时吴月娘说,“人家的孩儿在你家,每日起早睡晚,辛辛苦苦替你家打勤劳儿,那个兴心,知慰他一知慰儿也怎的。”为什么吴月娘现在变心了呢?从什么时候变的心,许多人以为是因为陈经济跟潘金莲私情暴露了,吴月娘的态度才从偏爱变成厌烦的。其实,秋菊早就告状了,早就揭露的很清楚,吴月娘不是不知道,只是装糊涂而已。
    细看《金瓶梅》就会发现,吴月娘对待陈经济的态度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而不是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从陈经济来西门庆家,到吴月娘怀孕。这阶段她偏爱陈经济,时刻想着陈经济,不断勾引陈经济;第二阶段由怀孕起,到生孝哥。吴月娘对待陈经济冷淡了许多,不再勾引。因为她的目标已经达到,用不着再勾引陈经济,却更需要跟他划清界限,以免惹火烧身;第三阶段从秋菊第一次揭发起,到吴月娘去泰山烧香。在这个阶段里她尽量包庇陈经济,目的是想力争再结同心;第四阶段是从去泰山,到秋菊第五次告状,这才下决心揭露。在四个阶段中吴月娘的态度,始终都是以自己的利害为转移的,偏爱是她的情感,后来则是为了想生孩子;冷淡是因为目的已经达到;袒护是为了恢复旧好,但是陈经济就是不领这个情,让他搬到隔壁住,虽然近在咫尺,仍然像似远隔万里;上泰山本来是为了警告他们,想不到他们却变本加厉地偷出私孩子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吴月娘才下定决心揭露潘金莲,首先卖了春梅,以便割断他们的联系。为什么这时不卖潘金莲呢?看来吴月娘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陈经济能来求求自己,她万万没想到陈经济居然会恼羞成怒,竟然对着众人说:“就算我‘日’了人,人没‘日’了我?”这是一句很奇怪的骂人话,他承认‘日’了人,但他不服气为什么‘日’他的人就不负责任。听话听音,从前言后语看,他所攀扯的当然不是潘金莲,而是他的丈母吴月娘。后面一句更说明问题,“会事的,把俺女婿须收笼着,照旧看待”,这当然是说吴月娘,并且许愿说“还是大鸟便益!”话中有话,那就是你可以尽情品尝我的“大鸟”滋味。这些难道不是“恰似我养的这孩子,也来路不明一般”的真正答案吗?!
    经济透露核心机密
    

第86回写陈经济声言:“你家见收着我家许多金银箱笼,都是杨戬应没官脏物!”“如今我先把你家女儿休了,然后一纸状子告到官;再不,东京万寿门进一本”,“把你这几间业房子都抄没了,老婆便当官办卖”。傅伙计次早向月娘“具诉一遍”,月娘道:“休要理那泼才料,如臭屎一般丢着他——当初你家为官事投到俺家来权住着,有甚金银财宝?也只是大姐几件妆奁,随身箱笼。你家老子便躲上东京去了,教俺家那一个不恐怕小人不足,昼夜耽忧的那心!你来时才十六七岁,黄毛团儿也一般,也亏在丈人家养活了这几年,调理的诸般买卖儿都会。今日翅膀毛儿干了,反恩将仇报,一扫帚扫的光光的。小孩儿家说话欺心,恁没天理”,“休理他便了,他自然也羞。”
    

上一节我们说过:陈经济虽然勉强承认‘日’了人,但却提出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人没日了我?这是说谁的呢?听话听音,从前言后语看,他所攀扯的不是潘金莲,而是他的丈母吴月娘。一般读者往往习惯性地以为陈经济是一个流氓,什么流氓话都能说出来,因此根本就不再深思。其实这话与前面所研究的吴月娘怀孕的真相是完全一致的,它是吴月娘的心病“恰似我养的这孩子,也来路不明一般”的真正答案。以前,陈经济不敢说,现在西门庆死了,而且他跟潘金莲的事也被吴月娘揭发了;吴月娘不仅卖了庞春梅,还挤兑他,他当然对吴月娘意见就很大了。破头扇子煽,陈经济酒醉吐真言,他什么话都说了。傅伙计次早向月娘“具诉一遍”,月娘居然说:“休要理那泼才料,如臭屎一般丢着他”。甚至连“人没日了我?”这样的话她都忍了,因为这话并没有明确指出‘日’他的人究竟是谁。看来,吴月娘直到这时还没有下定决心处理陈经济和潘金莲,想等一等再看。但是她对于财物还是很在意的,她否认收了陈家的许多“金银箱笼”。然而,读过第17回的读者都能知道:陈经济说的是真话。吴月娘颠倒黑白地说她家这几年养活和调理了陈经济,其实,这话只能两说着,他在西门庆家干活不拿钱,即便是学徒也该出师了,怎么能说陈经济“恩将仇报”呢?“一扫帚扫的光光的”,“说话欺心,恁没天理”的正是吴月娘本人。
    

一日,印子铺挤着一屋里人赎讨东西,“孝哥儿在奶子杯里,哇哇的只管哭”。陈经济说:“我的哥哥,乖乖儿,你休哭了!”向众人说:“这孩子倒相我养的,依我说话。教他休哭,他就不哭了。”那些人就呆了。吴月娘自认为“休理他便了,他自然也羞。”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陈经济会变本加厉地直捣黄龙,揭露出她的核心秘密,他居然当着众人说孝哥:“这孩子倒象我养的”。那奶子抱孩子向月娘哭诉了一遍,“月娘不听便罢,听了此言,正在镜台边梳着头,半日说不出话来,往前一撞,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月娘听了这话能不“昏倒在地”吗?!一般读者往往以为这只是陈经济的流氓话,于是不假思索的就置之不理。其实,这可不是玩笑话,与陈经济前面说的“人没日了我?”一脉相承:“日”过陈经济的女人生的孩子当然是陈经济的种了;他认为出于父子天性,孝哥才会听他的话。前文一再写吴月娘最怕别人怀疑她的孩子“也来路不明一般”,难道我们不该想想作者为什么要屡次这样写呢?看来,《金瓶梅》是一部思考性极强的小说,它没有将全部故事情节统统直白地告诉读者,只是列举各种表面现象;只提出疑问,不明确回答。正如清朝人张竹坡所评论那样,“止令看者眯目,而不令其窥彼金针之一度。吾固曰:纯是龙门文字。”读者若欲尽知其详,尽览其胜,就必须开动脑筋,认真察微,前后联系,左右对比,细心分析,仔细推敲。这样的思考会给读者带来真正的愉快,正如张竹坡所说:“曲曲折折,为之出入其起尽。何异入五岳三岛,尽览其胜?我心乐此,不为疲也。”(张竹坡《金瓶梅》读法)
    吴月娘哄打陈经济
    

既然陈经济把最核心的秘密都当着众人说了,说孝哥“这孩子倒象我养的”,月娘怎么能再幻想什么“再结同心”,在孙雪娥的建议下,她决定赶走陈经济。所以,第86回写到次日,“月娘埋伏下丫鬟媳妇,七八个人各拿短棍棒槌。诓进陈经济,只推说话。把仪门关了,教他当面跪着”,问他:“你知罪么?”“那陈经济也不跪,还似每常脸儿高扬。”月娘道:“此是你丈人深宅院,又不是丽春院莺燕巢,你如何把他妇女厮调?他是你丈人爱妾,寡后守孝。你因何把他戏嘲?也有那没廉耻斜皮,把你刮刺上了。自古母狗不掉尾,公狗不跳糟。都是些污家门罪犯难饶!”陈经济道:“闪出伙缚钟馗母妖,你做成这惯打奸夫的圈套”。月娘道:“贼才料,你还敢嘴儿挑!常言冰厚三不是一日恼,最恨无端难恕饶。”陈经济公开自称是吴月娘的奸夫,吴月娘的答词等于承认了这层关系,她说:“贼才料,你还敢嘴儿挑!”请注意这个挑字。又说:“常言冰厚三不是一日恼”,可见他们之间的爱恨不是一日结成的。接下去故事写她说:“亏你呵,再倘着筒儿蒲棒剪稻。”许多人读不懂这句话,其实这里用的是象形和谐音,所谓“筒儿蒲棒”是男人生殖器的象形,所谓“剪稻”,它的谐音是奸盗。吴月娘这话是问陈经济还“敢不敢”再跟其他女人通奸,并且威吓他说:如果你再敢,“我把你这短命王鸾儿割了,教你直孤到老”。“王鸾儿”是“王老二”的谐音,是对男性生殖器的戏称,割了它当然就没了男人的本钱,怎能再找到通奸的女人,只能“直孤到老”了。看来吴月娘的确是六亲不认,她丝毫也不考虑西门大姐的切身利益。正派的丈母怎么能这样骂女婿?分明是有奸情的人在感情破裂时才会这样骂。这话表明她最恨的是陈经济奸盗了别的女人,她虽然极力容忍、多次庇护,但是陈经济却不感这个情,不愿意跟她再结同心。居然向众人透露了她生儿子的秘密,这是吴月娘最怕也最无法忍受的事。虽然如此,直到最后吴月娘还一再问他:“你知罪么?”,“你再敢不敢?”似乎只要陈经济认错,她还是可以原谅的。可是“那陈经济也不跪,还似每常脸儿高扬”。看来,陈经济与吴月娘之间的关系,颇像那浮云与冷月:一个是漂浮不定,无心无绪;一个是高高在上,冷面无情。一阵风结合了,又一阵风吹散了,二者永远的结合是不可能的。
    大局已定,没有再争取的可能了。故事接着写众妇人七手八脚把陈经济按下,“拿棒槌短棍打了一顿”。打的这小伙儿急了,“把裤子脱了,露出那直竖一条棍来。”谎的众妇女看见,都丢下棍棒乱跑了。“经济自然也存立不住,一面收拾衣服铺盖,也不作辞,使性儿一直出离西门庆家。”正是:“自古感恩并积恨,万年千载不成尘。”接着,月娘使玳安去叫王婆子来,叫她领走潘金莲,说“随你聘嫁多少儿”,交来就行。
    从这一段故事可以看出赶走陈经济的情景与罄身赶走庞春梅是差不多的,吴月娘没给陈经济任何钱财衣物,连他当年带来寄存的财物也不归还给他,这既表现出吴月娘贪财之心很重,也表现出吴月娘对陈经济和庞春梅的绝情。这不禁让人想起第79回写的西门庆的遗言:“姐夫,我养儿靠儿,无儿靠婿,姐夫就是我的亲儿一般。我若有些山高水低,你发送了我入土,好歹一家一计,帮扶着你娘儿们过日子,休要教人笑话。”固然陈经济没有真正做到嘱托,他没好好过日子还闹出了大笑话,那也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吴月娘自己就出了问题。赶走陈经济岂不更违背西门庆的遗言,吴月娘根本就不管这些,她之所以借种生子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尊严和财产。现在,西门庆死了,她已经实实在在掌了全权,已经用不着陈经济了,何况她已经尽量作了努力,问题在于陈经济不愿意跟她再结同心,所以她才下定决心撵他走。从这一举动更可以看出吴月娘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六亲不认”的女人,她宁愿留着儿子却撵走其父。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就没有必要留着潘金莲了,所以她把潘金莲交给王婆转卖,不久就被武松杀死。潘金莲的死与《水浒传》中写的一样,她没有死于《金瓶梅》故事的恩怨之中,再次证明她只是一个从《水浒传》借来的人物,是作者写作《金瓶梅》的一个工具性人物而已。秋菊虽然揭露了潘金莲的奸情,吴月娘并不感谢她,卖过潘金莲后也将秋菊“卖了五两银子”。不在乎钱,这是因为在吴月娘的眼里秋菊不是一个功臣,而是一个“葬送主子的奴才”,是一个危险人物,不把她赶走就难免有一天会毁在她手里;她喜欢的是小玉那样能与主子通同作弊的奴才。
    至此,第14回写的参加抵盗花家财产的金、月、梅三人都跟陈经济发生了奸情,可见陈经济起到了替花家和作者报仇的作用;吴月娘虽未为娼,却已离娼女不远也。这是淫人妻女的西门庆应该得到的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断子而又绝孙,遭到了可耻而又可悲的下场。由此看来,作者通过故事人物陈经济已经为花家和作者报了仇、雪了恨;陈经济应该是作者写在故事中的报仇化身。清朝评论家张竹坡说:“夫以西门之恶,不写其妻作娼,何以报恶人?”但是许多人却以为吴月娘是大婆,作者应该照顾她。这种封建思想是不对的,春梅后来也成为周守备的大婆了,作者不是照样记述她背夫偷情的故事吗?如果作者真的想把吴月娘写成善良贞洁的女人,他又何必写出上述种种令人生疑的情节呢?有些人只相信《金瓶梅》的表面说法,不能明察秋毫,置许多疑问于不顾,硬说吴月娘是个善良贞洁的好女人。他们不理解《金瓶梅》是一部以揭露贪财好色为主题的哲理性小说,贪财好色的恶棍西门庆抢夺了人家的女人和财产,破坏了人家的家庭和幸福,他能不受到报应吗?善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作者能轻易放过他吗?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的,作者没有让西门庆及其直接帮凶逃脱报应。这样写,才能大快人心。
    西门庆和吴月娘的故事堪为千古贪财好色者戒。
    由此可以看出作者的写法堪称一绝,古今中外没有见到过第二本这样写的书,他一方面使典型人物更典型,而另一方面又能使读者透过假象了解他写作的故事真相。
    月娘借机诬告女婿
    

第88回写薛嫂告诉吴月娘:“你陈亲家从去年在东京得病没了,亲家母叫了姐夫去,搬取家小灵柩。从正月来家,已是念经发送,坟上安葬毕。我只说你老人家这边知道,怎不去烧张纸儿,探望探望?”第89回写薛嫂告诉陈经济:“你丈母家来与你爹烧纸,送大姐来了。”经济便道:“我鸡巴‘日’的才是丈毋!”把他们赶了回去。直到这时陈经济还是这样骂吴月娘。次日又送来,经济骂道:“你家收着俺许多箱笼,因此起的这大产业”,“不讨将寄放妆奁箱笼来家,我把你这淫妇活杀了!”第91回写薛嫂告诉吴月娘说经济“在外声言”,“写了状子,巡抚、巡按处要告月娘,说西门庆在日,收着他父亲寄放许多金银箱笼细软之物。”吴月娘不得已,连忙打发大姐家去,“但是大姐床奁箱厨陪嫁之物”,都抬送到陈经济家。经济说:“这是他随身嫁我的床帐妆奁,还有我家寄放的细软金银箱笼,须索还我。”薛嫂道你大丈母说来,“并没见你别的箱笼。”陈经济说西门庆家“因此起的这大产业”,月娘不承认,说没有“别的箱笼”。看过第18回的读者都知道陈经济说的是实话。
    

第92回写陈经济的爱妾冯金宝与西门大姐合气,互相告状。陈经济相信妓女冯金宝的话,“采过大姐头发来,用拳撞、脚踢、拐子打,打得大姐鼻口流血,半日苏醒过来。”“可怜大姐到半夜,用一条索子悬梁自缢身亡,亡年二十四岁。”吴月娘听说后,“率领家人小厮、丫鬟媳妇七八口,往他家来”,“将经济拿住,揪采乱打,浑身锥了眼儿也不计数”,“把门窗户壁都打得七零八落,房中床帐妆奁都还搬的去了”。故事说为了“杜绝后患”,吴月娘“亲自出官”,状告经济“将女百般痛辱熬打”,“比及将死”,“将女上吊缢死”。知县派人当场检验尸身,“身上都有青伤,脖项间亦有绳痕,生前委因经济踢打伤重,受忍不过,自缢身死。”方才验明是自缢身死。经济“暗暗送与知县”“一百两银子”,又“交纳了赎罪银子”,才“刚刮剌出个命儿来”,“唱的冯金宝也去了,家中所有都干净了,房儿也典了”。从此陈经济受尽贫苦的折磨。
    由此看来,吴月娘最后对待陈经济是十分无情的,是她将经济赶出了家门,企图吞没他的财产,最后又诬告陈经济,虽然诬告没有成功,毕竟让陈经济落得一个一贫如洗的下场。这些描写显然不是在揭露陈经济,而是在控诉吴月娘。多么无情的女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千方百计,不计代价,不顾身份,借种生子;达不到再结同心的目的,就不择手段,不顾亲情,定欲置儿子的生身之父于死地而后快。在作者最重视的财产被吞没这个要害问题上,陈经济与花家是同病相怜、同仇敌忾的。看来,财产被侵占应该是作者的心病。
    六、与春梅大不相同
    永福寺内的巧遇
    

潘金莲死了,她在故事中的位置从此由庞春梅顶替。第89回写庞春梅在永福寺内巧遇月娘、孟玉楼,“插烛也似磕下头去”,月娘道:“姐姐,你自从出了家门”,“奴多缺礼”;春梅向头上拔下一对金头银簪儿来,插在孝哥儿帽儿上。吴大妗子赞扬道:“谁似姐姐这等有恩,不肯忘旧”。
    看了这一段故事读者自然会想起庞春梅当年是怎样被吴月娘罄身赶走的,可是她却不记前仇,不摆夫人架子,仍以婢女之礼,向吴月娘、孟玉楼磕头请安。月娘看到春梅今日成了夫人,便不敢摆昔日威风,只得承认“姐姐,你自从出了家门”,“奴多缺礼”。然而,何尝只是“缺礼”,简直是不讲一点人情。但是,如今成了得宠的小夫人的春梅却完全不记前仇,居然“向头上拔下一对金头银簪儿来,插在孝哥儿帽儿上”,因此,吴大妗子夸奖春梅“这等有恩,不肯忘旧”。故事写春梅说:俺娘“他老人家新埋葬在这寺后,奴在他手里一场”,来“替他烧张纸儿”。孟玉楼解释说是潘六姐,月娘听了不言语;接着孟玉楼便去金莲坟上烧纸,但月娘不动身。春梅希望“休要断了这门亲路”,有机会“往家里走走”,月娘道:“我的姐姐,说一声儿就勾了,怎敢起动你。容一日,奴去看姐姐去。”你看这时的吴月娘言语多么恭顺,与当年教春梅“罄身儿出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作者的这种写法与其说是为了赞扬庞春梅,不如说是为了丑化吴月娘。一段简短描写,真是出尽了月娘的丑。自己有权有势就置人于死地,看人有权有势就尽力巴结,这是典型的势利小人。春梅听说大妗子没有轿子,便说:“我这里有跟随小马儿,拨一匹与妗子骑”。从而显示出吴月娘的穷困潦倒。此时作者却赋诗曰:“树叶还有相逢处,岂可人无得运时。”显然这是谴责吴月娘的。
    )金哥是谁的儿子?
    

第86回写庞春梅嫁给周守备了,此事发生在孟玉楼生日(11月27日)前几天。第88回写薛嫂对吴月娘和孙雪娥说,周守备很喜欢春梅,“一连在她房里歇了三夜”,“如今有了四、五个月身孕了”。孙雪娥说“她卖守备家多少时,就有了半肚孩子?”这话提醒读者计算一下:从去年11月底庞春梅嫁给周守备,到薛嫂说话的今年二月初旬,前后只有两个多月时间,怎么会有“四、五个月身孕”呢?如果真的“有了四、五个月身孕了”,那她怀孕的时间就应该在她与还未嫁给周守备时,当时她正与陈经济私通,如此说来,这金哥只能是陈经济的孩子。第94回写金哥于“去岁八月间”出生,“守备就把春梅册正,做了夫人。”这一写法与媒婆的说法是一致的:既然金哥八月间出生,怀胎十个月,春梅就应该在去年十月份怀的孕,那时她还没嫁周守备,正在西门庆家,所以只能是与陈经济私通怀的孕。到次年二月初,的确该有四个月左右的身孕。这两段故事相辅相承共同证明金哥是陈经济的孩子。
    

作者生怕读者不理解这两段故事,特意加写了一段庞春梅嫁前的故事:第86回写庞春梅在薛嫂家待嫁,陈经济买通薛嫂,“两个干讫一度”,“难割难舍”。作者赋诗曰:“写成今世不休书,结下来生欢喜带。”“迟不上两日”,春梅就嫁给周守备了。看了这一幕,读者自然更会相信金哥应该是陈经济的儿子,因为陈经济能使久不怀孕的潘金莲都怀上了儿子,在同一时期他定能使更年轻的庞春梅怀上孩子。周守备已五十多岁,他的生育能力怎么能跟陈经济比;从作者所赋的诗来看也是这个意思,今世来生都不能分离的关系,当然意味庞春梅怀上了陈经济的儿子。为了证明金哥是谁的儿子,读者这时就很可能去计算一下上述有关怀孕时间的说法,通过计算自然会明白;而且第94回明明说金哥是次年8月生的,周守备娶庞春梅还不到九个月,当然沾不上边。此外,故事还写 “张胜抱着小衙内正在厅前”观看,看见“打经济”,“在怀里拦不住,扑着要经济抱”,并且“大哭起来,直哭到后边春梅跟前”。这是父子天性的表现,作者这样写显然也是为了提醒读者作这方面的考虑。
    春梅诚心帮经济
    

第96回写春梅“因思想陈经济,不知流落在何处”,“终日只是卧床不起,心下没好气。”守备察知其意,急令张胜、李安到处寻找陈经济。那时陈经济在城南水月寺打工,叶头陀替他相面,道:“后来还有三妻之会”,“虽然子迟”。作者在故事中常常借相面、算命的情节,预告人物的前途和命运。果然不久,张胜偶然碰到陈经济,便接他“径往守备府中来”。作者赋诗曰:“白玉隐于顽石里,黄金埋在污泥中。 今朝贵人提拔起,如立天梯上九重。”这些用词表明作者是完全站在陈经济角度写作的,感情十分偏向。第97回写“自此经济在府中与春梅暗地勾搭,人都不知”;接着又写春梅当家替陈经济娶了妻子葛翠屏,“彼此以姑妗称之”。第98回写守备周秀“从征有功”,“带得经济名字,升为参谋之职,月给米二石,冠带荣身”。春梅利用帅府周爷名义下书提刑所,帮助陈经济“就把谢家大酒楼夺过来”,“春梅又打点出五百两本钱,共凑了一千两之数”,不久“开张,见一日也发卖三五十两银子”。接下去又写陈经济巧遇韩爱姐,二人“共效于飞”。至此,春梅、葛翠屏和韩爱姐加在一起,陈经济岂不就真的有了三妻。说明叶头陀相面真准,既然如此,叶头陀说陈经济“虽然子迟”,也应该是正确的。但是,故事直到陈经济死也没说葛翠屏和韩爱姐生儿子,只能再一次证明金哥的确应该是陈经济的儿子,陈经济死的时候金哥还不到六岁,岂不正是子迟!由此看来,庞春梅不仅帮助陈经济恢复了富裕生活,而且帮助他做了官,开了大酒店,她对待陈经济的确是做到了尽情尽义,恩爱有加,比吴月娘强多了。不仅如此,第100回写周守备战死,“二爷周宣引着六岁金哥儿,行文书申奏朝庭,讨祭葬,袭替祖职。”朝廷降旨,金哥“出幼袭替祖职”。这说明陈经济的儿子金哥将来还能袭替周守备做官呢!
    作者的一厢情愿
    

对比上述庞春梅与吴月娘的故事可以看出有两个共同特点,一是都为陈经济生了儿子;二是都成为当家的第一夫人。她们的不同处是对待陈经济的态度和做法不同,吴月娘是为了借种生子,她欺骗并玩弄了陈经济;庞春梅始终是为了情。吴月娘哄打了陈经济,把他赶出家门;庞春梅从棍棒下解救了陈经济,而且千方百计把他找回家里。吴月娘卖了潘金莲和庞春梅;庞春梅却帮助陈经济娶了妻子。吴月娘不仅不愿归还寄放的箱笼,还利用西门大姐吊死之机,寻衅报仇,诬赖经济,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庞春梅则帮助陈经济“把谢家大酒楼夺过来”,并出资帮助他“开张”了大酒楼,还让他“冠带荣身”。这种写法使庞春梅的故事与吴月娘的故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通过对比人们更相信吴月娘是个负心人;所有在吴月娘身上应该得到、实际却没有得到的利益,通过庞春梅都得到了实现。庞春梅是专门为了实现陈经济的利益而安排的人物。看来,作者不仅要让陈经济有后,而且蓄意要让金哥去继承周守备的官职和财产。这里充分表现出作者对陈经济的偏袒,而且这里采取的是暗写而不是明写,更加说明作者暗暗希望陈经济的后人能够有钱有势。作者为什么会这样写呢?这表明陈经济就是作者的化身。写小说和做梦一样,“所有的梦都为绝对的自我中心”,正如哲学家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说的,“表面上看来‘利他’的梦的内容,其实都不过是‘利己’的”。这里所表现出来的作者的报复心理和利我思想,与作者在第59回借李瓶儿的梦所表现出来的,对花子虚家财物被抵盗的愤怒心理是一致的,他要借这种写法来报复财物被抵盗的仇,他衷心希望自己的后人能重新夺回被抵盗的财产。
    

正因为作者是陈经济的原型,所以他才会在写作之时,嗙(与庞同音)出一个春梅的故事,让她来实现自己在吴月娘身上没能实现的愿望。一枝春梅,成就了作者一场白日梦。作者通过这个梦,圆了报仇的愿望;圆了香火不断,后继有人的愿望;园了三妻之会,荣华富贵的愿望。一枝春梅,成就了作者的一场黄梁美梦,如此而已。故当春梅完成了作者的写作任务后,她便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故事写“这春梅在内颐养之余,淫情愈盛。常留周义在香阁中,镇日不出。”一日,“鸣呼哀哉,死在周义身上”。义与易谐音,由此看来作者是依据《易经》的道理让春梅死于淫,死在“周易”身上。她从而结束了春梅的故事,接着不久便也结束了《金瓶梅》的故事。
    

其实,春梅的故事为作者实现了如此之多的复仇愿望,这在实际生活中是不可能的。就故事情节来看,例如嫁给周守备、再遇陈经济等等,大都是作者的一厢情愿,而非生活真实。在短时间内,春梅由小妾被扶为正室,能够如愿以偿地报复孙雪娥,又巧遇陈经济并能顺利地将他引入守备府,继续保持奸情却长期没被发现等等,都未免过于巧合,过于故事化了。陈经济原在西门庆家常出来陪客,周守备又常在西门庆家做客,他居然认不出来冒充庞春梅表弟的陈经济,真是不可思议。其实,这只是作者的白日梦,是一厢情愿而已。它反映了作者在写作中的愿望,而不是生活真实。所以,有人说后二十回的文章写得远不如前八十回生动合理,诚然如此。
    通过本章以上各节的描写可以看出陈经济起到了替花家报仇的作用,一般人只看出潘金莲乱伦,不知道吴月娘也乱了伦,因为前者是明写的,后者是暗写的。上述的写作方法让西门庆遭到了最可怕的报应,好色贪财、巧取豪夺的西门庆,最后只能赔上自己全部血本,赔了夫人又折兵,遭到了最可怕的恶报。前面多次说了作者是为花家报仇而写作,从上述故事看来,实施这些报应的是故事人物陈经济,可见陈经济在《金瓶梅》中是一个重要人物,他起到了替花家报仇的作用,也就是替作者报仇的作用;同时,作者又对陈经济十分偏向,让他有三妻之会,有儿子且能继承人家的产业和官职,所有这一切只能说明陈经济就是作者写在故事中的报仇化身。既然陈经济起到了替花家报仇的作用,所以他也应该是《金瓶梅》主题人物之一,他的故事应该是主题故事的一部分。
    七、与玳安不清不楚
    月娘曾经大骂玳安
    

第46回写月娘在吴大妗子家做客,见了陈经济来,教“二舅和姐夫房里坐”;陪同陈经济一起来的玳安说“小的来接娘”,月娘“因着头里恼他,就一声儿没言语答他”;吴大妗子叫“拿些儿甚么与玳安儿吃”,吴月娘道:“忙怎的?那里才来乍到就与他吃!教他前边站着”。月娘叫小厮家里取皮袄,玳安便叫琴童取去,月娘知道后骂玳安:“好奴才!使你怎的不动?又遣将儿”,玳安辨解,月娘骂:“如今惯的你这奴才们,想有些摺儿也怎的?”“有恁施主,有恁和尚。你说你恁行动两头戳舌,献勤出尖儿,外合里表,好懒食馋,奸消流水,背地瞒官作弊,干的那茧儿我不知道?头里你家主子没使你送李桂儿家去,你怎的送他?人拿着毡包,你还匹手夺过去了。留丫头不留丫头不在你,使你进来说,你怎的不进来?你便就恁送他,里头图嘴吃去了,却使别人进来。须知我若骂,只骂那个人了。你还说你不久惯牢成!”玳安反驳,月娘大怒,骂道:“贼奴才,还要说嘴哩!我可不这里闲着,和你犯牙儿哩。你这奴才,脱脖倒拗过飏了。我使着不动,耍嘴儿。我就不信,到明日不对他说,把这欺心奴才打与他个烂羊头也不算。”吴大妗子道:“玳安儿,还不快替你娘每取皮袄去。”
    

上述故事表明月娘当时很不满意玳安,大骂他“两头戳舌,献勤出尖儿,外合里表,好懒食馋,奸消流水,背地瞒官作弊”,说他不是一个正派小厮。这个看法的确符合玳安的实际表现,即便是这一回的故事也能提供证明。例如,虽然月娘冷遇他,他也敢叫琴童去取皮袄,自己不去;虽然月娘大骂了他,回家后他还敢跟小玉调情。故事写玳安来到上房。小玉正在炕上笼着炉台烤火,口中嗑瓜子儿。那小玉便让炕头儿,与他并肩相挨着向火,“拿了一碟子腊鹅肉,筛酒与他。无人处两个就搂着咂舌亲嘴。”月娘虽然威吓他,“我就不信,到明日不对他说,把这欺心奴才打与他个烂羊头也不算。”他也一点都不怕,因为他知道西门庆非常喜欢他,与女人偷情总是少不了他的帮忙,无论潘金莲、李瓶儿,还是王六儿的事,他都参与了,甚至起到过十分重要的作用。《金瓶梅》故事表明:西门庆跟女人通奸总少不了玳安,他不是亲随就是先行。他如此紧跟主子在情场中鬼混,淫色见于目,淫声闻于耳,在主子这种言传身教和耳提面命下,他将发展成为何许人物是可想而知的。起初,跟随西门庆勾搭潘金莲和李瓶儿,他年龄尚小,他只能像第50回写的琴童那样潜听燕莺欢。年事稍长,他就会见猎心喜,不满足于旁听和干看,而要学着主人的样子去做了。第50回故事写玳安领着琴童去逛妓女院:玳安便搂着赛儿,见她“带着银红纱香袋儿,就拿袖中汗巾儿两个换了”。赛儿唱道:“有我那冤家何等的欢喜,冤家去撇的我和琵琶一样。有他在同唱同弹里来着,到如今只剩下我孤单,不由人雨泪儿伤残。”这唱词很像西门庆死后吴月娘的心情。
    )玳安究竟是何许人
    

前边说了,《金瓶梅》故事表明:西门庆跟女人通奸总少不了玳安,他不是亲随就是先行。其实,何止于此。第77回写西门庆悄悄要求玳安去对贲四嫂说:“爹要来看你看儿,你心下如何?”玳安回来说:“小的将爹言语对他说了。他笑了,约会晚上些,伺候等爹过去坐坐。叫小的拿了这汗巾儿来。”掌灯已后,“西门庆见没人,两三步就走入贲四家来。”“不由分说,把妇人搂到怀中就亲嘴。拉过枕头来,解衣按在炕沿子上,扛起腿来就耸。”
    

第78回写西门庆撞入贲四嫂房内,“两个也无闲话,走到里间内”,“脱衣解带”,“就干起来”。 “看官听说,自古上梁不正则下梁歪,此理之自然也。如人家主子行苟且之事,家中使的奴仆皆效尤而行。”“原来贲四这个老婆,不是守本分的,先与玳安有奸,落后又把西门庆勾引上了”。这玳安刚打发西门庆进去了,“就在贲四老婆屋里,吃到有二更时分”,“他就和老婆在屋里睡了一宿。”这段故事告诉我们:玳安大约17岁时,就跟比他大十余岁的贲四老婆勾搭上了。贲四是他的同事伙计,贲四嫂的年岁甚至可以做他的母亲,他全不在乎。他先奸了贲四嫂,再介绍给西门庆,比主子还占了先。说明他比西门庆更坏,西门庆还没有把自己的情妇让给别人哩!作者评论说:“自古上梁不正则下梁歪,此理之自然也。如人家主子行苟且之事,家中使的奴仆皆效尤而行。”玳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西门庆跟女人通奸总少不了玳安,他不是亲随就是先行。他亦步亦趋追随西门庆,在情场中耳濡目染、身体力行。上述故事表明玳安向西门庆学习已经出了师,已经发展成为一个不讲伦理道德,只求满足淫欲的小色狼,活象他的老师西门庆。显然,在作者眼里,玳安是一个“效尤”主子“行苟且之事”的“奴仆”,他以奸为师,必然要学成比主子更坏的人。张竹坡也认为:“西门止知贪滥无厌,不知其左右亲随且上行下效,已浸淫乎欺主之风”。这样的玳安怎能止于与主人共有淫妇,必有更加惊人之举。这样一个玳安,在西门庆死后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呢?西门庆在时,他巴结西门庆是为了得到主子的赏赐和提拔,说穿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西门庆不在了,他仍然想的应该是他自己的利益,他是不会忠于主人的。他贪财好色,不讲道德。西门庆一手提携造就了这个色狼,难道他就不怕自食恶果吗?对于西门家的财产和吴月娘的色,他一定都会垂涎三尺。他深知西门庆谋色求财的壶奥,他又很有谋略,很善于策划,他会想到:占有吴月娘便会占有西门家全部的财产,便会象西门庆那样财色俱全。占有吴月娘应该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目标。玳安可是一个善于捉摸主子心理的专家,他更善于观察形势,吴月娘既形影孤单,又孤立无援,他怎么会不敢付诸行动呢!特别是在众妾都离开了西门家,陈经济也被赶走之后。第50回写的妓女赛儿的唱曲内容就颇像西门庆死后吴月娘这时的遭遇和心理,且莫忘记玳安搂的正是唱曲的赛儿。看来作者有意借此暗示玳安已经揣摩到了月娘的心理。如此他便一定敢乘月娘孤苦哀伤之机,有所行动。且看后文。
    亲眼看见却不责罚
    

第95回写:“八月十五日,月娘生日。二更时分,月娘亲自走到上房里,只见玳安儿正按着小玉在炕上干得好。看见月娘推门进来,慌的凑手脚不迭。”月娘便一声儿也没言语,只说得一声:“臭肉儿,不在后边看茶去!”“且在这里做甚么哩!”小玉低着头,往后边去。玳安便走出仪门,往前边来。这段故事写的奇怪,月娘在自己的房间,居然发现玳安儿“正按着小玉在炕上干得好。”而且,这丑事居然发生在自己过生日这天,对自己岂不是极大的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而吴月娘却偏偏忍住了,一点也没发脾气!竟然连责骂一句都没有,她只谴责小玉不该在这里,不说玳安,似乎玳安半夜来上房是应该的。联想第85回写的听说陈经济和潘金莲“又在玩花楼上两个做得好”,并没有亲眼看见,只是先看见陈经济下楼,又看见潘金莲下楼,就说:“今日亲眼看见,说不的了”。接着就把庞春梅卖了,打了陈经济,后又让王婆把潘金莲领去卖。两相对比,看来吴月娘也太偏心了。那是为了跟他们彻底划清界限,这是为什么呢?只能说是为了包庇他们,以便跟他们抱成一团。果然故事说:“过了两日这月娘把来兴儿房腾出,收拾了与玳安住。替玳安做了两床铺盖,一身装新衣服,盔了一顶新网新帽,做了双新靴袜;又替小玉编了一顶狄髻,与了他几件金银首饰,四根金头银脚簪,环坠戒指之类,两套段绢颜色衣服,择日完房,就配与玳安儿做了媳妇。白日里还进来,在房中答应月娘。只晚夕临关仪门时,便出去和玳安歇去。这丫头拣好东好西,甚么不拿出来和玳安吃。这月娘当看见,只推不看见。”
    

应该说,亲自撞见人家行淫的场面是个很尴尬的事。书中类似的描写还有两次,一次是第64回写的潘金莲看到书童和玉霄在床上正“干得好”,便骂道:“好囚根子,你两个在此干的好事”,唬得两个做手脚不迭,齐跪在地下哀告。潘金莲没有通同作弊,书童吓跑了,玉霄被迫做了潘金莲的通风报信人。另一次是第82回写的,庞春梅撞见了潘金莲与陈经济“两个正在干得好”,潘金莲求庞春梅“休对人说”,春梅答应了。果然贪得者无厌,潘金莲便得寸进尺地要求庞春梅“也过来,和你姐夫睡一睡”,春梅“只得依他”。于是便形成了通同作弊的局面。与这两次相对比,吴月娘没有义正词严地加以斥责,反而一声不响,虽不能说是通同作弊,却也没有划清界线。如果当时吴月娘跟玳安还没有发生关系,她不斥责至少说也是懦弱的表现,只能起到鼓励的作用,贪得者怎能不得寸进尺呢?吴月娘早晚还是跑不了的。作者在书中写下这三个类似的故事,或许正是为了让读者通过对比,自己作出结论吧!
    

以前的故事表明小玉是处处维护月娘的利益,而现在的故事则表明月娘也是非常维护小玉的面子和利益的。这样一来,月娘与小玉、玳安的关系就颇像金莲、春梅与陈经济了。由此看来,玳安应该是陈经济的替代者。从作者的写作方法看也应该有这样的意图,请注意故事的发生时间和地点,是在吴月娘生日8月15日的晚上,是吴月娘住的上房。如果上述丑事与吴月娘没有直接关系,作者何必要这样描写呢!如果玳安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厮,如果故事没写他与比他大十余岁的贲四嫂之间的偷情故事,如果书中没写他在主母房间跟小玉行淫,而主母见了却一声不响,谁要怀疑吴月娘跟玳安不清不白的话,那不仅是无点恩,而且是无点理了。但是,书中明明白白是这样写的,怎能视而不见呢?看来,作者写贲四嫂不仅是为了写玳安,更是为了写吴月娘。玳安亦步亦趋追随西门庆,在情场中耳濡目染、身体力行,“窃玉成婚”是必然的结果,由此可见玳安是西门庆真正的衣钵传人。西门庆就是这个色狼的启朦老师,难道他就不怕自食恶果吗?从西门庆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应该自食恶果更合理;作者说“溺爱者不明,贪得者无厌。”玳安这个得到便宜的小色狼,又怎么能止于“窃玉成婚”,必然会有这更加惊人之举。但是,作者没有这样明确写,他把笔锋一转,写到了吴典恩。故事写平安比玳安大两岁,“倒不与他妻室”,他因此不满,他偷了当铺的“金头面”出走,被官府拿住。吴典恩巡简审问他,听说了此事,就推论说:“想必是这玳安儿小厮与吴氏有奸,才先把丫头与他配了。”故事说平安被屈打成招。“等着出牌,提吴氏、玳安、小玉来审问。” 看了这段故事,一般人都认为吴典恩的说法没有道理,他忘恩负义无赖吴月娘;他的名字就证明他是一个没有一点恩德可讲的人。其实这是典型的顾名思义,作者是故意这样写的。请读者认真想一想:女婿偷情事发就被赶走,这里被亲手抓住的玳安却得了便宜,合理吗?第46回玳安去接她,没有错都要挨训,为什么现在亲眼看见奸情却没有责骂一句呢?这说明吴月娘对待玳安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个转变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呢?从已经讲过的故事情节看,是从上泰山烧香开始的。那个时候正是吴月娘对陈经济最不满的时候,在此之前,月娘力争陈经济“再结同心”,此后不久就卖了春梅,哄打赶走了陈经济。由此看来,玳安应是陈经济的替代者,所以,吴月娘才会如此容纳玳安和小玉。吴典恩也是这样推理的,他说:“想必这玳安儿小厮与吴氏有奸,才先把丫头与他配了妻室。”第97回写陈经济听说此事后,也说:“她没和玳安小厮有奸,怎的把丫头小玉配与他?”平安只觉得月娘不公平,没有这样想,他是被屈打成招的。于是,吴巡简“等着出牌,提吴氏、玳安、小玉来审问。”这该怎么办呢?薛嫂说春梅可以帮忙,第95回写通过薛嫂,月娘求春梅帮忙,结果周守备训斥吴典恩“诬攀无辜,显有情弊”,才了结了此案。不然,真的会出丑。其实,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吴典恩“诬攀无辜”,故事情节却能证明是春梅和周守备“显有情弊”。作者这样写意在表明庞春梅重情义,当年吴月娘是因奸情将其赶走,现在庞春梅却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证明她“无辜”,真个是有如天地之别。由此看来,作者这样写是为了谴责吴月娘的,两相对比,吴月娘太没面子了。
    吴月娘是什么人呢?张竹坡说的好,“月娘好佛,内便隐三个姑子,许多阴谋诡计,教唆她烧夜香,吃药安胎,无所不为。则写好佛,又写吴月娘之隐恶也,不可不知。” 他看透书中的写法是,吴月娘“偏宠金莲,利瓶儿墙头之财,夜香之权诈,扫雪之趋承,处处引诱经济,全不防闲金莲,置花园中金瓶梅于度外,一若别室之人,随处奸险,引娼妓为女而冷落大姐,卖富贵而攀亲,宣卷念经,吃符药而求子。瓶儿一死即据其财,金莲合气挟制其夫,种种罪恶,不可胜数。”“玉萧小玉私人而不知;来旺被逐,复引入室。”故得出结论说:“此书中月娘为第一恶人罪人。”
    由此看来,玳安与吴月娘在一起,就如同猫鼠同在,一拍即合,势在必然,早晚之说吴月娘难以逃过这一劫。张竹坡根据西门庆的累累罪行,曾经提出一个问题:“夫以西门庆之恶,不写其妻作娼,何以报恶人?”如果孝哥儿的确如同前面分析的那样是陈经济的种,如果“窃玉成婚”已经表明月娘与玳安也有一手,二者有其一则西门庆之妻实际等于已经作娼了,何必写得那样明白呢?烟雨模糊,不清不楚,此为最佳景。竹坡不是说了吗?“作者写月娘之罪,纯以隐笔,而人不知也”。
    月娘真的醒悟了吗?
    

第100回是《金瓶梅》的大结局。故事说普静禅师诵念了百十遍解冤经咒,偈曰:“劝尔莫结冤,冤深难解结。一日结成冤,千日解不彻。若将恩解冤,如汤去泼雪。若将冤报冤,如狼重见蝎。我见结冤人,尽被冤折磨。我见此忏悔,各把性悟彻。照见本来心,冤愆自然雪。仗此经力深,荐拔诸恶业。汝当各托生,再勿将冤结。”这个解冤偈言共有九句,如果把这个偈言只看作普静大师念的佛经,那是肤浅的,意义不大。“我见此忏悔”一句已经说的很明白,“此”指的是《金瓶梅》,他说《金瓶梅》是作者的“忏悔”,通过这个“忏悔”作者已经“各把性悟彻。照见本来心,冤愆自然雪。”普静禅师说“仗此经力深,荐拔诸恶业。”这里所谓的“经”其实就是《金瓶梅》,普静大师在短短的时间内,怎能把他所超度的十几个魂灵的心性都说清楚呢?书中结冤人的心性是靠《金瓶梅》这部长篇小说,通过百回篇目才得以说明的。前五句表明了作者对结冤的感受和态度,他在生活中已经体会出:结冤是件很痛苦的事,一旦结成冤,就很难不放在心上。他认为对待冤的正确态度应当是用恩来解冤,而不应该采取报仇的手段,那只会如狼重见蝎,使冤仇更加深。这是作者经过冤仇长期折磨后所得出的深刻见解,也表明了作者自己对待冤仇的态度,他愿意解冤而不再报冤。他是为了忏悔自己和各结冤人的罪愆,也是为了解开冤仇才这样写作的。作者解开冤仇的办法是:“各把性悟彻”、“照见本来心”,即如实地道出各结冤人的真实心性。《金瓶梅》就是这样写作的,他相信靠这个办法冤孽自然能雪。可见,“偈言”就能告诉我们《金瓶梅》作者的写作动机,他是为解冤而写作。“偈言”同时也告诉我们作者已经通过《金瓶梅》这部经“明心见性”地解了冤,作者至此打算结束写作。他对于所有结冤的人都采取了“将恩解冤”以德报怨的态度,希望他们都接受教训,真正觉醒,重新做人。其实,作者就是普静禅师,这是作者写作的一个手法。偈言表明作者对他所写的《金瓶梅》是满意的,他认为本书功力深厚,能做到“明心见性”,因此能解除结冤人的罪孽,使结冤人从冤仇中解脱出来。世人都是前世结冤人托生的,作者劝告世人看过《金瓶梅》,要从中接受足够的教训,不要再结冤。“明心见性”是从佛教经典中借用的一句话,作为写作方法来说,就是要通过种种情节把各结冤人的本性表现出来。人物和情节可真可假,可分可合,情节可在人物间可以转移,即应用分合化转的写作方法,但不论如何千变万化,作者所要写的主要人物的心性总是如实的。
    

《金瓶梅》最后写的故事也是本着这个原则写作的,故事说:金兵入侵,吴月娘“身带着一百颗胡珠,一柄宝石绦环,前往济南府,投奔亲家云离守那里避兵,就与孝哥完成亲事。”她在永福寺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到了灵璧寨,并且见到了云离守,云离守要求她“做夫妻”,月娘要求见吴二舅和玳安。云离守“灯光下血沥沥提了吴二舅、玳安两颗头来”。月娘自思道:“这贼汉将我兄弟家人害了命,我若不从,连我命也丧了。”乃“回嗔作喜”,说道:“你先与我孩儿完了房,我却与你成婚。”等到孝哥儿成婚后,月娘却拒阻不肯。云离守忿然大怒,提剑杀了孝哥儿。月娘不觉大叫一声,撒手惊觉,却是南柯一梦。通过这个梦我们可以知道:作者不打算继续写下去了,所以才让月娘从梦中惊醒。按道理,月娘既然害怕丧命已经答应云离守,她怎么敢真正“拒阻不肯”,只是撒娇而已,云离守只要“杀鸡扯脖”就可以达到目的,正像第21回烧夜香时对待西门庆那样。云离守也不会恼怒到提剑杀孝哥儿的程度,因为孝哥儿已经是他的女婿。他只要继续威胁月娘就能达到目的,因为怕杀而“回嗔作喜”的月娘,么敢真正拒阻不肯呢?作者本来可以用这个梦来结束《金瓶梅》的故事,其结果必然是月娘再嫁云离守,其身被污,其子认贼作父。但这样一来,吴月娘就跟李瓶儿差不多了,她们都是“身带着一百颗胡珠”改嫁的。“百颗胡珠正好寓意百回《金瓶梅》,这个梦正好在故事结束的时候。于是这个梦便成为对李瓶儿故事的一次报复性重复。请注意云离守的名字。“云”的寓意是“说”,离守的谐音是“里手”,乃“行家”之意,“说”的“行家”当然就是小说的行家,即作者了。但是作者大慈大悲,他希望挽救一切可以挽救的人,其实月娘并不贪淫,借种生子是为了保护自己;虽然因自私贪财做了帮凶,但毕竟不是主犯。作者宁愿给这样一个可以再教育的人留下一个忏悔的机会,于是便让她从恶梦中惊醒了。
    

天明,吴月娘走到禅堂中,礼佛烧香。完全知道前后真相的普静老师在禅床上高叫:“那吴氏娘子,你如今可省悟得了么?”这月娘便跪下参拜说:“适间一梦中都已省悟了。”老师道:“既已省悟,也不消前去”,“不然,定然难免骨肉分离”。普静禅师对吴月娘说:“当初你去世夫主西门庆,造恶非善,此子转身托化你家,本要荡散其财本,倾复其产业,临死还当身首异处。”看来,吴月娘相信了普静禅师的话,所以孝哥儿就“被这老师幻化去了”,起法名曰“明悟”。
    

普静禅师问吴月娘:“你如今可省悟得了吗?”吴月娘答曰“省悟了”。其实,作者问的何止是月娘,他在问天下人:读过《金瓶梅》你“省悟了”吗?孝哥的法名“明悟”应该是最好的答案,所谓“明悟”乃“明心见性,觉悟我真”之意,第73回就是这样解释明悟和尚之名的。在这里就是要明悟《金瓶梅》写作之宗旨,知道作者及其一家的冤仇,切莫再学西门庆之流的所作所为,莫再结冤。这个答案需要每个人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出。
    

故事最后说:“后月娘归家,就把玳安改名做西门安,承受家业,人称呼为西门小员外。养活月娘到老,寿年七十岁,善终而亡。此皆平日好善看经之报。”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此皆平日好善看经之报”的说法似乎与《金瓶梅》对于尼姑们的一贯描写不符合,作者一贯说尼姑们无一不是“一味利欲是贪;不管堕业轮回”,“前门接施主檀那,后门丢胎卵湿化”。 月娘请这样的尼姑宣经不是为了好善,为了信经,而是想通过她们看看怎么能生儿子。“此皆平日好善看经之报”只是作者结束故事的表面说法而已,真正的结局应该有多种可能,作者把答案留给他们自己,也留给读者去想象。这是一种余音绕梁的写法,“则其不着笔墨处,又有无限烟波,直欲又藏一部大书于无笔处也。此所谓笔不到而意到者。”(竹坡评语)作者在这里是把他们当作真正省悟写的,所以故事才说后来玳安把月娘养活到老,寿年七十岁,善终而亡。如果吴月娘没有省悟,仍然是一个爱财势的人,她的下场就更糟糕。从玳安成为小员外那一天起,小玉成了小员外的正室夫人;贪财重势的吴月娘将会失掉财产的直接支配权,因此也会失掉原先的地位,实际上成为孤家寡人,她的心就一定非常痛苦,生不如死。其结果还不如王六儿,王六儿还跟小叔子正式成了亲;她只能看人眼色,随人施舍。至于玳安,好像是占了便宜,他继承了西门庆的产业,其实作者是让他作为犯了罪的典型,给他留下改过自新的机会,看他是否接受普静禅师念的解冤经咒的教育,是否接受西门庆提供的教训,真正觉醒,重新做人。如果玳安不接受西门庆的教训,等待他的便是西门庆的同样下场,怎么能说占了便宜呢?
    不论怎样,《金瓶梅》上述的写作方法已经让西门庆遭到了最可怕的报应,他所有的妻妾和全部财产无一不归属他人,好色贪货、巧取豪夺的西门庆,最后只能赔上自己全部血本,赔了夫人又折兵,落得一个一无所得,空空如也的下场。西门庆之妻等于已经作了暗娼,恶人西门庆已经遭到了最可怕的恶报。至于吴月娘与玳安是否有奸情,书中没有明写,也没有肯定的暗写,当然也难以断定,其实也无需断定。烟雨模糊,不清不楚,此为最佳景。从整个《金瓶梅》来看可以肯定的说,作者采用了明写与暗写结合的写作方法,既保持了“明假暗真”的一贯写法,又不破坏典型人物的典型性,而且增加了人物的复杂性和丰富性,增加了作品的可读性和奥秘性。既丑化了西门庆和吴月娘一家,也达到了报仇解恨之目的,又不使人物形象重复累赘。一举而数得,空前而绝后。作者利用这种写法启发读者开动脑筋,吊起绕梁三日的兴趣,从而别有风趣地起到报复西门庆的作用。整个《金瓶梅》浑然一体,虽花样翻新,但宗旨不变。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