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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的主题人物 学会鉴别人物在故事中的主与次


    《金瓶梅》写作了许多人的许多故事,它的主题故事究竟是写谁的呢?西门庆是《金瓶梅》的男主角,他当然是《金瓶梅》故事的主题人物,这是没有任何争议的。至于女主角,书名就是从潘金莲、李瓶儿和庞春梅三人名字各取一字形成的,是不是这三个人都是主题人物呢?但是《金瓶梅》开篇明明说:“如今这一本书,乃虎中美女,后引出一个风情故事来。一个好色的妇女,因与了破落户相通,日日追欢,朝朝迷恋,后不免尸横刀下,命染黄泉,永不得着绮锻穿罗,再不能施朱付粉。静而思之,着甚来由?”既然是“一个风情故事” ,“一个好色的妇女” ,显然三个人中只有一个是故事的主题人物。从“后不免尸横刀下”的说法看好像是潘金莲,但是作者却提醒我们说:“端的不知谁家妇女?谁的妻小?后日乞何人占用?死于何人之手?”意思是让读者在阅读中自己判断。从《金瓶梅》的全部故事看,前79回故事主要写的是潘金莲和李瓶儿的故事,庞春梅的故事比较少;后21回庞春梅的故事才逐渐占据重要地位,这时西门庆已死,主要写的是她与陈经济的故事。陈经济只能是第二男主角,可见庞春梅与潘金莲和李瓶儿相比是次要一些的人物,很多人常把《金瓶梅》简称为《金瓶》看来是合适的。问题在于潘金莲与李瓶儿相比谁更重要呢?许多人以为是潘金莲,因为《金瓶梅》第一个写的女人是她,她在《金瓶梅》中的出镜率比李瓶儿高。笔者认为这个看法不符合《金瓶梅》作者的写作意图,因为很多故事情节可以证明李瓶儿比潘金莲重要。
    一、《金瓶梅》对《水浒传》的改写
    

谁都知道西门庆与潘金莲的名字是从《水浒传》借来的,而且《金瓶梅》前五回的故事几乎是照抄《水浒传》的故事内容:从武松打虎,到潘金莲调戏武松;从西门庆与潘金莲帘下相遇,到王婆定十件挨光计;从西门庆与潘金莲在茶房偷情,到郓哥帮武大捉奸;从武大捉奸被踢,到潘金莲药鸩武大郎,主要情节几乎如出一辙。很多人就根据这一情况认为作者是因为对潘金莲的这段故事很感兴趣,才把这个故事扩写敷衍而成巨著《金瓶梅》的,所以他们认为《金瓶梅》的主题故事写的就是潘金莲,她是《金瓶梅》当之无愧的第一女主角。
    

真的是这样吗?笔者认为这个说法是错误的,仅举一例即可证明。《金瓶梅》开篇第一回就写潘金莲“是南门外潘裁的女儿,排行六姐”,“父亲死了,做娘的度日不过,从九岁卖在王招宣府里,习学弹唱,不到十五就会描鸾刺绣,品竹弹丝,又会一手琵琶。”《水浒传》里没有这样的故事,连“王招宣府”这个名字也没有;这个名字是从另外一本小说《志诚张主管》一书借来的,该书中两个重要人名张世廉和张胜也被《金瓶梅》借来写在随后的故事中。由此可见,《金瓶梅》作者不仅对《水浒传》感兴趣,从中借来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故事;也对《志诚张主管》感兴趣,从中借来王招宣、张世廉、张胜几个人名和相关故事情节。
    

第一回接着写:“后王招宣死了,潘妈妈争将出来,三十两银子转卖与张大户家。与玉莲同时进门,大户家习学弹唱,金莲学琵琶,玉莲学筝。玉莲亦年方二八,乃是乐户人家女子,生得白净,小字玉莲。这两个同房歇卧。”“后日不料白玉莲死了,止落下金莲一人,长成一十八岁”,“大户暗把金莲唤至房中,遂收用了”。作者评论说:“美玉无暇,一朝损坏。珍珠何日,再得完全!”这一段故事写的很明白,潘金莲的贞操是被张大户这个老头子破坏的。怪不得另一个使女叫白玉莲,她的死使她落得了一个人如其名的结局,她保持住白玉一般的贞操,她因祸得福;潘金莲的美玉本来同样无暇,然而今日却一朝损坏,再也不得完全了。《水浒传》里不是这样写的,在那里,大户企图收用潘金莲,潘金莲坚决不同意,那里的潘金莲嫁武大时是个处女,她的贞操是后来被西门庆破坏的,西门庆是罪魁祸首。
    

接着故事写张大户把潘金莲“白白的嫁与”武大为妻,“武大若挑担儿出去,大户候无人,便踅入房中与金莲厮会。武大虽一时撞见,亦不敢声言”。由此更可以看出潘金莲是张大户这个老头子一手调教下成为典型淫妇的,这已经与《水浒传》所写的故事情节大不相同了,在那里使潘金莲堕落成淫妇的罪魁祸首是西门庆。单从这一点看,潘金莲在西门庆犯罪情节里的重要性已经降为次要了,那种认为认为作者是因为对《水浒传》中潘金莲的故事很感兴趣,才把潘金莲的故事扩写成《金瓶梅》的观点就站不住脚了,果如此作者何必要降低潘金莲在第一男主角西门庆犯罪情节里的重要性呢?可见潘金莲不可能是《金瓶梅》的第一女主角。这一改写说明《金瓶梅》作者有自己的写作计划,他不忠实于他借用的任何一本小说。
    

第9回写“潘金莲烧了武大灵,换了一身艳色衣服”,西门庆“一顶轿子,四个灯笼,王婆送亲,玳安跟轿,把妇人抬到家中来。”“收拾花园内楼下三间与他做房。一个独独小院,角门进去,设放花草盆景。”请读者注意潘金莲住的楼在西门庆花园中小楼的楼下。第10回采取让武松误打死李外传的写作方法,暂时把西门庆和潘金莲从《水浒传》被杀的故事情节中救了出来,他们才有可能参与演出《金瓶梅》的其他故事。
    

故事写西门庆听说武松充配孟州,收拾打扫后花园芙蓉亭干净,铺设围屏,悬起金障,安排酒席庆祝,叫了一起乐人吹弹歌舞。当下西门庆与吴月娘居上,其余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潘金莲多两旁列坐,传杯弄盏,花簇锦攒饮酒。只见小厮玳安领下一个小厮、一个小女儿,才头发齐眉儿,生的乖觉,拿着两个盒儿,说道:“隔壁花太监家的,送花儿来与娘们戴。”一盒是朝廷上用的果馅椒盐金饼,一盒是新摘下来鲜玉簪花儿。月娘满心欢喜,说道:“又叫你娘费心。”一面看菜儿,打发两个吃了点心去了。月娘便向西门庆道:“咱这里间壁住的花家,这娘子儿倒且是好,常时使过小厮丫头送东西与我,我并不曾回些礼儿与他。”西门庆道:“花二哥他娶了这娘子儿,今不上二年光景。他自说娘子好个性儿。”月娘道:“前者六月间,他家老公公死了。出殡时我在山头会他一面,生的五短身材,团面皮,细湾湾两道眉儿,且自白净,好个温克性儿。年纪还小哩,不上二十四五。”西门庆道:“你不知,他原是大名府梁中书妾,晚嫁花家子虚,带了一分好钱来。”月娘道:“他送盒儿来亲近你我,又在个紧邻,咱休差了礼数,到明日也送些礼物回答他。” 这时,作者开始介绍李瓶儿。由此看来,潘金莲的故事引出的是李瓶儿的故事,这一写法叫未露其面先闻其声,可见此人之重要。既然潘金莲的故事不是最重要的,那么,她所引出来的故事便值得特别注意了。
    二、李瓶儿出场时的故事
    

从上一节西门庆的说法可以知道李瓶儿“原是大名府梁中书妾,晚嫁花家子虚”, 西门庆对于她“带了一分好钱来”十分羡慕。就在这时作者郑重其事地介绍了李瓶儿的出身,说她“先与大名府梁中书家为妾”,“只因政和三年正月上元之夜,梁中书同夫人在翠云楼上,李逵杀了全家老小,梁中书与夫人各自逃生。这李氏带了一百颗西洋大珠,二两重一对鸦青宝石,与养娘妈妈走上东京投亲。”梁中书和李逵都是《水浒传》中人物,似乎李瓶儿也是《水浒传》中人物。但是火烧翠云楼的故事根本与李逵无关,《水浒传》中也没有李瓶儿的故事,更没有类似“一百颗西洋大珠”的说法。《志诚张主管》中倒有类似的故事,说小夫人从王招宣府偷出108颗西洋大珠,逃出后改嫁了张世廉员外。看来李瓶儿故事的实质像王招宣府的小夫人,只不过她带出来的是百颗西洋大珠,而不是108颗。100这个数目与《金瓶梅》回数是相同的,在《金瓶梅》中百颗西洋大珠是由李瓶儿带来带去的,百回故事恰如百颗西洋大珠一样灿烂夺目,更能表明李瓶儿这个人物在《金瓶梅》中有多么重要。从《金瓶梅》所写的李瓶儿的出身看,明写的出身于《水浒传》梁中书家是虚构的;她实质出身于《志诚张主管》、出身于王招宣府,这是暗写的。根据《金瓶梅》一贯采取的“明假暗真”的写法来看,李瓶儿出身于王招宣府应该是真的。潘金莲出身于王招宣府是明写的,没有暗写,但她只是王招宣府中的一个使女,地位远不如李瓶儿重要,而且她也没有百颗西洋大珠这样重要的典故。从这一点看李瓶儿比潘金莲重要。
    

接着,第十回交待了西门庆的九个朋友,其中有一个人名字叫卜志道,故事说:“卜志道故了,花子虚补了”。既然如此,何必写出他的名字呢?很明显作者在这里采用了人物转换的写作方法,他不愿意写卜志道的故事,只打算写花子虚的故事。值得注意卜志道的谐音是“不知道”,作者声称不知道的人物应该是作者想写、但是又不愿意明写的亲人,所以作者才不得不进行了人物转移,让卜志道故了;虽然如此,但是他却明写了他的替补者花子虚的故事,写了西门庆玩弄了花子虚的妻子李瓶儿。由此看来,花子虚和李瓶儿的故事是非常重要的,花子虚是卜志道的替身,李瓶儿是卜志道妻子的替身,他们的故事应该是作者想写、但又不愿意明写的亲人的故事。由此看来,李瓶儿应该是《金瓶梅》着重要写的第一女主角,潘金莲不是。
    三、潘金莲表现了李瓶儿的淫荡
    

第13回写李瓶儿主动勾引西门庆,九月重阳令节,花子虚具柬请西门庆过来赏菊。又邀应伯爵、谢希大、祝日念、孙寡嘴四人相陪。趁西门庆下席外边更衣解手之际,李瓶儿让丫鬟绣春告诉他“少吃酒,早早回家。如今便打发我爹往院里歇去。晚夕娘如此这般要和西门爹说话哩。”西门庆推醉到家,坐在花园里,“只见丫鬟迎春,黑影影里扒着墙,推叫猫”。西门庆掇过一张桌凳来踏着,暗暗扒过墙来。于是二人勾搭成奸。这一段故事表明李瓶儿比潘金莲更淫荡,更有心计,更敢胡作非为。潘金莲茶坊偷情是被动的,这里的李瓶儿是主动的。两个丫鬟的名字就能说明问题,绣春的名字表明:春事是李瓶儿自己绣出来的,即自己设计、自己完成的;迎春的名字反映李瓶儿的春事是通过她自己亲身迎接西门庆而完成的。在《金瓶梅》中只有李瓶儿的丫鬟名字有这种特别寓意,这一点也说明李瓶儿的故事是作者着重要写的故事。
    

不久,潘金莲发现了这个秘密,西门庆把李瓶儿送给他的一对寿字簪儿送给她,说是李瓶儿送的,请她谅解。潘金莲看是“宫里出来的,甚是奇巧”,也就答应了。西门庆又向袖中取出二十四解春宫画,说:“此是他老公公内府画出来的,俺两个点着灯,看着上面行事。”晚夕,金莲与西门庆“展开手卷,在锦帐之中,效于飞之乐”。这段故事情节表明李瓶儿不仅很淫荡,而且花样翻新,她在春事方面要比潘金莲有经验。潘金莲果然要学习李瓶儿。她只是李瓶儿的学生,学着李瓶儿的样子,看着李瓶儿的二十四春意图,以效法李瓶儿的于飞之乐。
    第16回花子虚已死,故事写潘金莲与西门庆脱袄,袖子里滑浪一声,吊出个物件儿来,拿在手内沉甸甸的,象弹子大。认了半日,竟不知甚么东西。西门庆笑道:“这物件你就不知道了,名唤做勉铃,南方勉甸国出产的。”妇人道:“此物使到那里?”西门庆道:“先把他放入炉内,然后行事,妙不可言。”妇人道:“你与李瓶儿也干来?”西门庆于是把晚间之事,从头告诉一遍。说得金莲淫心顿起。两个白日里掩上房门,解衣上床交欢。从表面上看,这里表现的是潘金莲的淫荡,其实更表现了李瓶儿的淫荡。潘金莲的淫心是受西门庆所描述的昨晚李瓶儿与他是怎样干的刺激起来的。她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李瓶儿学,“才学吹萧便作仙”。这是不写之写,明写潘金莲,实写李瓶儿。它表明:李瓶儿像潘金莲一样,丈夫尸身未寒,便跟奸夫颠鸾倒凤,淫欲无度;不过,她的水平更高,她有许多连潘金莲也不认识的淫具。问题是李瓶儿的淫具都是从哪里来的呢?其实故事交代的很清楚,都是她叔公花太监送的,作为叔公怎么会把淫具送给侄媳妇呢?其实早在第10回故事交代李瓶儿出身时就交代了,故事写:“那时花太监由御前班直升广南镇守,因侄男花子虚没妻室,就使媒婆说亲,娶为正室。太监到广南去,也带他到广南,住了半年有余。”这个写法很奇怪,似乎只带李瓶儿一人去了广南,花子虚没去,而且住了半年有余。这成何体统?这里透露出这个老头子似乎与侄媳的关系不同一般。第17回写李瓶儿告诉西门庆她与花子虚的关系,说:“奴等闲也不和他沾身。况且老公公在时,和他另在一间房睡着,我还把他骂的狗血喷了头,好不好,对老公公说了,要打白棍儿。”由此看来,李瓶儿嫁给花子虚后与其丈夫关系很不好,两人分房而居;但跟其叔公的关系却很好,花太监很听李瓶儿的话,让他打花子虚他就打。话已经说的够明白的了,这个花太监很像张大户那个老头子,他“收用”了李瓶儿,的确够“花”的。可能他是一个部分恢复了性功能的花太监,也或许作者有意借太监之名来掩盖丑闻。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只带她一人去赴任,不仅送给她许多体己财物,李瓶儿使用的许多宫中淫器,春意图、缅铃也是花太监送给她的。因此才让她跟花子虚分房而居,以便给自己提供方便;因此才好不好就打花子虚白棍儿,以示淫威。在这种情况下,花子虚虽一时撞见,必然也会像武大当年那样“不敢声言” 。如此说来,李瓶儿与潘金莲的故事如出一辙,她们都堕落于一个老头子之手。看到这里读者一定会明白,看来作者是因为不愿意公开揭露李瓶儿,所以才从《水浒传》里借来潘金莲,以便明写潘金莲的淫浪,暗写李瓶儿的淫浪。李瓶儿这样的故事从来都是隐隐约约写的,而潘金莲这样的故事却是公开写的。为什么《金瓶梅》作者要给潘金莲增加一个堕落于老头子之手的情节,就是为了表现不便明写的李瓶儿的这个丑恶故事。在全部《金瓶梅》中作者都是这样,以露骨之笔淋漓尽致地揭露潘金莲的放荡淫浪,毫无怜惜之情,没有任何顾忌;而对于李瓶儿则是欲写不忍,欲罢不能,常常手下留情,大都用隐约模糊之笔轻描淡写。作者从《水浒传》借来潘金莲就是为了让她顶替李瓶儿接受揭露和批判,正如从别人家里借一个污水桶,用来承受自家的污水一样。由此可见《金瓶梅》第一女主角是李瓶儿,不是潘金莲;《金瓶梅》的主题故事写的是李瓶儿,不是潘金莲。
    四、李瓶儿抵盗花子虚家财物
    第14回写花子虚因房族告家财而被捕,李瓶儿“搬出六十锭大元宝,共计三千两,教西门庆收去,寻人情上下使用。”又拿出“四口描金箱柜”,其中有“蟒衣玉带,帽顶绦环,提细条脱,值钱珍宝,玩好之物”,也求西门庆“收去”;妇人道:“这都是老公公在时,梯己交与奴收着之物,他一字不知。”西门庆回家与月娘商议。月娘建议:“银子便用食盒叫小厮抬来”。那箱笼东西,“夜晚打墙上过来方隐密些”。晚夕,“李瓶儿那边同两个丫鬟”,“把箱柜挨到墙上”;“这边止是月娘、金莲、春梅”,“都送到月娘房中去”。从这一段描写一是可以看出李瓶儿怕财物被他人夺走,唯独不怕西门庆侵吞,但后来偏偏是西门庆把这些财物侵吞了。说明此时的李瓶儿对西门庆已经身心皆许,她愿意把财产都交给西门庆,她太痴心,也太轻率了。但这毕竟是犯罪行为,他抵盗的是花家的财物,对花家犯了罪。二是可以看出西门庆抵盗花家财物的决心是吴月娘帮助他拿定的;用食盒抬银子,通过墙头将四箱宝物搬运过来是吴月娘帮助他出的主意。这表明吴月娘是一个很贪财的人,她当然知道西门庆与李瓶儿间有不正当关系,也懂得这是抵盗人家财物。不然,怎么不公开抬过来呢!为了得到这些财物,她不管丈夫是否与这个女人有不可告人的勾当,她宁愿出让丈夫。她不仅不劝阻西门庆,反而帮他出谋划策,并亲自帮他搬运和窝藏。显然她是西门庆抵盗花家财产的真正同谋犯和窝藏犯。参加抵盗花家财产的还有金莲和春梅。从以后的故事情节可以看出作者对这个事是很在意的,他在故事中惩罚了盗财的主犯和全部从犯,所以他没让月娘房里的丫鬟参加。
    第14回接着写通过西门庆打点后开封府判决:“委官将花太监住宅二所、庄田一处,估价变卖,分给花子由等三人回缴”。“太监大宅一所”,“值银七百两,卖与王皇亲为业”;“南门外庄田一处,值银六百五十五两,卖与守备周秀为业”。西门庆紧隔壁的住居小宅,值银五百四十两,李瓶儿教西门庆“拿他寄放的银子”买了。她说:“到明日奴不久也是你的人了。” 从这句话可以看出:她已经下定决心离开花子虚,准备改嫁西门庆。那时的女人没有权利休掉丈夫,看来她已经准备用某种方式结束花子虚的性命,这是多么可怕啊!这个李瓶儿比潘金莲坏的多,当年潘金莲是因为武大捉奸被打伤,还用武松威胁她,被迫无奈才下的手;她则是自觉主动的。
    故事接着写花子虚回家后向李瓶儿“查算西门庆那边使用银两下落”,以便凑着买房子住,“反吃妇人整骂了四五日”。子虚只凑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买了狮子街一所房屋居住。得了这口重气,不幸害了一场伤寒,初时李瓶儿还请医来看,“后来怕使钱,只挨着”,不久即一命呜呼。由此看来,李瓶儿比潘金莲要狡猾的多,他不仅让丈夫一命呜呼,而且不留犯罪痕迹。故事写当日妇人轿子归家,也回了一个灵位供养在房中。虽是守灵,一心只想着西门庆。从子虚在日,就把两个丫头教西门庆耍了;子虚死后,越发通家往还。第16回写:五月十五日,妇人请了报恩寺十二众僧人,在家念经除灵。凡此等等,都说明李瓶儿像潘金莲一样。这时我们就明白了,怪不得《金瓶梅》前五回的故事几乎照抄《水浒传》了,作者是想借此预告读者他写《金瓶梅》是为了揭露潘金莲这样的淫妇,接着从第六回开始故事逐步过渡到《金瓶梅》自己的故事,第十回就开始转入李瓶儿的故事,可见《金瓶梅》重复《水浒传》潘金莲摇荡故事的目的就是为了写作李瓶儿的淫荡故事,只不过写潘金莲是明写,写李瓶儿是暗写罢了。作者在故事中谴责了“浪荡贪淫西门子,背夫水性女娇流”,他认为只有“夫唱妇随,容德相感,缘分相投,男慕乎女,女慕乎男”,才能解决这一类问题。
    五、李瓶儿终于改嫁西门庆
    第14回写李瓶儿为了巴结潘金莲,虽然还在孝服中还是去给潘金莲祝寿。在故事中潘金莲告诉李瓶儿:西门庆准备“把二娘那房子打开,通做一处,前面盖山子卷棚,展一个大花园;后面还盖三间玩花楼,与奴这三间楼相连,做一条边。”由此可知潘金莲本来住在老花园中,西门庆用花家的钱买来花家的住宅后,把它全部打倒,扩建成一个大的新花园,新花园和老花园连成一片,新盖的玩花楼就是建立在花家废墟之上的,它与潘金莲住的三间楼连做一条边。
    第16回西门庆直接对李瓶儿说:“你这边一所通身打开,与那边花园取齐。前边起盖个山子、卷棚、花园耍子去处”,“这边与那边,一样盖三间楼,与你居住”。为了帮助西门庆盖玩花楼,李瓶儿又给了二百两银子。第19回写李瓶儿八月二十日终于嫁给了西门庆,她的嫁妆于事先“雇了五六副扛,整抬运四五日”,“都堆在新盖的玩花楼上。”玩花楼这个名字起的好,西门庆霸占了花子虚的妻子和全部财产,他在玩花楼里尽情玩弄的是花子虚的花,其淫乐的基础是建在花子虚家破人亡的痛苦之上的。可见,“玩花楼”这个典型环境具有多么深刻的含意,它滴下的正是花家的血和泪。作者是为谁而哭、为谁而写!难道还不明显吗?“玩花楼”这个典型环境表现出了《金瓶梅》故事的起因和实质。故事一再强调玩花楼的位置,就是为了提醒读者充分注意这一写法。潘金莲所住的三间楼,虽然也可以称为“玩花楼”,但它原在西门庆家的花园中,是西门庆家的旧楼。新旧两楼,泾渭分明。后来第82回写的陈经济画楼双美,他就是在旧玩花楼里玩弄的潘金莲和庞春梅,这对于不断玩弄别人妻女的西门庆是一个报应,也是对西门庆玩弄李瓶儿一事的直接报复。由此看来作者是站在花家的立场上写作的,陈经济这个人物替花家报了仇;也可以看出李瓶儿的故事是《金瓶梅》的主题故事,李瓶儿是《金瓶梅》的主题人物,第一女主角;还可以看出潘金莲不是第一女主角,她只起到替西门庆还债的作用。许多人没有真正读懂《金瓶梅》,错以为女一号是潘金莲。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很难正确理解《金瓶梅》的故事内容和写作动机。
    第27回写李瓶儿对西门庆说:“奴身中已怀临月孕”。第30回写李瓶儿“待养孩子”,良久,只听房里呱的一声,养下来了。蔡老娘道:“对当家的老爹说,讨喜钱,分娩了一位哥儿。”吴月娘报与西门庆。西门庆慌忙洗手,天地祖先位下满炉降香,告许一百二十分清醮,要祈子母平安,临盆有庆,坐草无虞。这潘金莲听见生下孩子来了,合家欢喜,乱成一块,越发怒气生,走去了房里,自闭门户,向床上哭去了。
    正热闹之时,忽报:“来保、吴主管在东京回还”。二人进来,见了西门庆报喜,悉把到东京见蔡太师进礼一节,从头至尾说一遍。“太师老爷说朝廷钦赏了他几张空名诰身札付,就与了爹一张,填写爹名姓在上。填注在金吾卫副千户之职,就委差在本处提刑所理刑,顶补贺老爷员缺。”于是把印信札付,并吏、兵二部勘合,并诰身都取出来放在桌上。西门庆看见上面衔着许多印信,果然他是副千户之职,不觉欢从额角眉尖出,喜向腮边笑脸生。便把朝廷明降,拿到后边让吴月娘众人观看,说:“李大姐养的这孩子甚是脚硬,到三日洗了三,就起名叫做官哥儿罢。”
    生了官哥儿之后,西门庆的更加宠爱李瓶儿,第38回写潘金莲,“见西门庆许多时不进他房里来”,难遣寂寞,十分妒忌。第39回写西门庆在潘金莲生日这天居然去“玉皇庙”为官哥“打醮”,没回来庆祝她的生日。第40回写“抱孩童瓶儿希宠”,潘金莲只能“妆丫鬟金莲市爱”,以便能从西门庆那里得到一点性爱。潘金莲当然对李瓶儿很不满了,因此她开始挑拨吴月娘与李瓶儿的关系。第51回写潘金莲对月娘说:“李瓶儿背地好不说姐姐哩!说姐姐会那等虔婆势,乔坐衙……平白对着人羞我,望着我丢脸儿。交我恼了,走到前边,把他爹赶到后边来。落后他怎的也不在后边,还到我房里来了?我两个黑夜说了一夜梯己话儿”,“说他的孩儿到明日长大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俺们都是饿死的数儿”。这种写法很有意思,它着重指明:李瓶儿的孩子长大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从《金瓶梅》整个故事看来它就是为受害的花家报仇之作,难道作者就是受害花家的儿子?
    李瓶儿听说潘金莲的挑拨话,说:“他左右昼夜算计的我。只是俺娘儿两个”,“终久吃他算计了一个去,才是了当。”说毕哭了。这一招没有奏效后,潘金莲又把矛头直接指向官哥。第58回写潘金莲“见西门庆夜间在李瓶儿房里歇了一夜”,“恼在心里”;“知道他孩子不好”,借故“拿大棍把那狗没高低只顾打,打的怪叫起来”;“又寻起秋菊的不是”,“扯了他衣裳”,“教春梅把他手拴住,雨点般鞭子轮起来,打的这丫头杀猪也似叫。那边官哥才合上眼儿又惊醒了”,李瓶儿“只是双手握着孩子耳朵,腮颊痛泪,敢怒而下敢言”。李瓶儿“见官哥儿吃了刘婆子药不见动静,夜间又着惊唬,一双眼只是往上吊吊的”,于是便用五十五两银子教薛姑子印经,“庙里去舍”;金莲嘲笑地说:“你孩儿若没命,休说舍经,随你把万里江山舍了也成不的”,孟玉楼也说:“他若是你的儿女,就是榔头也桩不死”。
    潘金莲终于想出一招阴毒的办法,第59回写潘金莲养了一只白狮子猫儿,又名雪狮子。会口衔汗巾子,拾扇儿。“呼之即至,挥之即去”。“每日不吃牛肝干鱼,只吃生肉半斤,调养的十分肥壮,毛内可藏一鸡蛋”。“因李瓶儿官哥儿平昔怕猫,寻常无人处,在房里用红绢裹肉,令猫扑而挝食”。终于有一天,潘金莲有计划训练的“呼之即至,挥之即去”的“雪狮子猫”发挥了作用,当它“看见官哥儿在炕上穿着红衫儿一动动的顽耍。只当平日哄喂他肉食一般”,猛然一跳,“扑将官哥儿身上,皆抓破了”,“呱的一声,倒咽了一口气,就不言语了,手脚俱风搐起来”,一切都按照潘金莲的计划实现了。所有这些情节充分表现出潘金莲是一个十分恶毒的女人,她居然连儿童也不放过。西门庆听说后,只是把雪狮子摔死,借以杀气,却不敢也不愿意动潘金莲的毫毛。因为他需要潘金莲的淫荡,他对李瓶儿的所谓爱并不真心。这样,官哥儿当然就难以避免成为妻妾斗争中的无辜牺牲品,可怜的儿童在妻妾斗争中是最倒霉的。
    不久,李瓶儿“见孩子搐的两只眼直往上吊,通不见黑眼睛珠儿”,“满眼落泪,只是不言语”;后来官哥“在他娘怀里”,“一口口搐气儿”,“那消半盏茶时”,“呜呼哀哉,断气身亡”,“只活了一年零两个月”。第60回写官哥死后,李瓶儿疼子心切,“白日里睹物伤情,如刀挖了肺腑。到晚间睡醒来……由不的泪珠往下抛。”潘金莲仍不肯罢休,反而百般称快,抖擞精神不断辱骂李瓶儿道:“贼淫妇,我只说你日头常晌午,却怎的今日也有错了的时节……” ,李瓶儿这边屋里,“分明听见,不敢声言,背地里只是掉泪”,无计可施。在潘金莲的谩骂声中,李瓶儿“着了这暗气暗恼,加之烦恼忧戚,渐渐心神恍乱,梦魂颠倒”,“一者思念孩儿,二者着了重气,把旧时病症又发起来,照旧下边经水淋漓不止”,病情日益严重。
    第61回写西门庆全家饮酒庆祝重阳令节,李瓶儿归到房中,“坐净桶,下边似尿也一般只顾流将起来,登时流的眼黑了。起来穿裙子,忽然一阵旋晕的,向前一头搭倒在地”;“搀到炕上,半日不省人事”。吃下药,“如石沉大海一般”。读者应该还能记得,李瓶儿正是在三年前的重阳令节与西门庆偷情,曾几何时,报应就来了。第62回写“四更天”李瓶儿睡下,“没半个时辰”,迎春起来看,李瓶儿已经“呜呼哀哉,断气身亡。可怜一个美色佳人,都化作一场春梦”。西门庆哭叫:“天杀了我西门庆了!姐姐你在我家三年光景,一日好日子没过,都是我坑陷了你了!”这是一点不假的,他居然在感情崩溃时说出了实话。
    从以上的故事情节可以看出:李瓶儿的病是潘金莲一手造成的,这既表明了潘金莲的凶狠毒辣,也表现了李瓶儿的软弱无能和受人欺凌无依无靠的可怜情景。这是作者早就计划好了的写法,他想把李瓶儿写成软弱无能和受人欺凌的德妇,以便引起读者同情;恶人是潘金莲。早在第八回作者就用一段寓言故事作了预告。故事写潘金莲一个多月没见西门庆,托王婆把他找来,看见他手中拿了一把扇子,夺下来“迎亮处只一照,原来妇人久惯知风月中事。见扇儿多是牙咬的碎眼儿,就是那个妙人与他的扇子。不由分说,两把折了。”故事说的很清楚,潘金莲因为熟知风月中事,所以她怀疑“是哪个妙人与他的”。西门庆说:“这扇子是我一个朋友卜志道送我的,今日才拿了三日,被你扯烂了。”原来扇子是卜志道送的,他与西门庆是结拜的兄弟。如果扇子是卜志道的风月纪念品,他当然不会送给朋友,西门庆也不会乐意拿着别人的风月纪念品招摇。作者的这个写法等于告诉我们:这把扇子是卜志道的女人送给西门庆的;风月牙痕是她与西门庆通奸时咬下的;应该是她直接送给西门庆的,西门庆不好这样说,故意说是卜志道送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卜志道糊里糊涂地替妻子传送了情物,正像花子虚那样不自觉地替李瓶儿牵线搭桥,请西门庆喝酒,为他顺利地跟妻子勾搭成奸,铺了桥开了路。第十回不是说了嘛!卜志道故了,花子虚补了。卜志道的谐音是“不知道”,作者声称不知道的人应该是作者不愿明言的亲人。所以作者才不直接写卜志道的故事,让花子虚做了卜志道的替身。由此看来,花子虚的原型就是卜志道,李瓶儿就相当卜志道之妻了,潘金莲气死李瓶儿的故事情节正相当于撕扇子的故事:扇子只拿了三日就被扯烂了,李瓶儿进入西门庆家不到三年就被潘金莲害死了。三日可以暗示三年,俗话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寓言中的一日也就相当故事中的一年。作者通过撕扇子的故事情节再次把李瓶儿与卜志道联系起来,再次强调李瓶儿是作者不愿明言的亲人之一。从这些故事看,作者写作金瓶二人的写作心理和写作方法完全不同,李瓶儿始终都是作者考虑的中心,潘金莲只是害死李瓶儿的工具,是陪衬人物,主次分明,充分表现出李瓶儿的故事才是《金瓶梅》的主题故事,李瓶儿是着重要写的主题人物,女一号;潘金莲不是。
    其实,这只是作者明写的李瓶儿之死的故事,通过这个故事可以看出作者想把她写作成一个忍气吞声的德妇,让她因妻妾斗争而死。从而让读者觉得她是弱者,是受害人,死的可怜,很值得同情。其实,死于妻妾斗争也是一种报应,虽然这一写法可以满足作者的写作心理和写作感情,但是重罪轻罚却让读者觉得不合理。因为读者是不会忘记李瓶儿是怎样背叛花家的,是怎样抵盗花家财产给西门庆的,是她使花家家破人亡,这些罪孽难道就不该受到报应吗?其实故事还有更深层的写法。
    六、李瓶儿因获罪于天而死
    请注意第59回官哥要死的时候作者的描写:李瓶儿夜里梦见了花子虚。见花子虚从前门来,身穿白衣,恰似活时一般。见了李瓶儿,厉声骂道:“泼贼淫妇,你如何抵盗我财物与西门庆?如今我告你去也。”李瓶儿一手扯住他衣袖,央及道:“好哥哥,你饶恕我则个!”花子虚一顿,撒手惊觉,却是南柯一梦。这李瓶儿唬的浑身冷汗,毛发皆竖起来。值得注意,花子虚在阴间控告李瓶儿用的是何种理由,他最恨李瓶儿什么,看来他最恨的是财物被盗。奇怪了!他不告李瓶儿跟西门庆私通,不告他死的不明不白,只告李瓶儿抵盗他的财物。连命都没有的人要财何用?只有花子虚的后人才会有这种心理,因为失掉财产,会使他终生受到贫困折磨,并失去了获得大好前程的财富基础。看来,这里的描写没有写出花子虚应有的心理,却写出了花子虚后人的心理。这种无法掩饰的心理,自然而然地表露出作者的真正身分,他就应是花子虚原型的后人。说实在的,若花家真的无后,也就很难有人借写《金瓶梅》来为花家声冤报仇了,作者实际等于扮演了花子虚的后人,即作者声称“不知道”那个人的儿子。然而,为什么《金瓶梅》没写花子虚有儿子呢?上述研究已经证明作者采用的是“明假暗真”的写作方法,明写的是假,暗写的才是真,这样写可以避免直接面对随母改嫁的尴尬局面。
    第62回的故事情节表明了花子虚在阴间告状的结果,故事写瓶儿病重,她对西门庆说:“但没人在房里心中只害怕,恰似影影绰绰有人在我跟前一般,夜里要便梦着他,恰似好时的一样,拿刀弄杖和我厮嚷 ……”。西门庆讨了符贴在房中,晚间李瓶儿还害怕,她对西门庆说:“死了的他刚才和两个人来拿我。”由此看来,花子虚在阴间告状已获批准。于是西门庆请来门外五岳观潘道士来作法遣邪。潘道士瞋目变神,煞有介事。下来告诉西门庆:“此位娘子,惜乎为宿世冤愆所诉于阴曹,非邪祟也,不可擒之。”在西门庆一再要求下,潘道士又与她解禳,企图消除这场灾祸。故事写:“那潘道士明明在法座上,见一个白衣人领着两个青衣人(笔者按:白衣人应是花子虚的鬼魂,两个青衣人应是地府公差)从外进来,手里持着一纸文书,呈在法案下。潘道士观看,却是地府勾批,上面有三颗印信,唬的慌忙下法座来。”唤起西门庆,如此这般说道:“娘子已是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只在旦夕之间而已。”“定数难逃,难以搭救了。”表面上看这是宣扬迷信,其实作者是借用这种鬼神写法来谴责李瓶儿,来为李瓶儿定罪。用“获罪于天”和阴间报应的说法对李瓶儿进行了道德审判,李瓶儿的罪就在于她背叛了花子虚,抵盗了花家的财产。果然,刚过四更(已是次日),李瓶儿就一命归阴了。这个描写才真正表明了李瓶儿犯罪的因果关系,她是因为背叛了花子虚,抵盗了花家的财产犯的罪“获罪于天”,才遭到被地府公差捉拿归案的结局。总之,李瓶儿是因“获罪于天”而死的。
    第67回写李瓶儿死后,西门庆梦见她,“黄恹恹面容“,她告诉西门庆:“我被那厮告了我一状,把我监在狱中,血水淋漓,与污秽在一处。”这一段故事说明李瓶儿不仅被夺了命,而且在死后下了地狱,在地狱中受苦。在《金瓶梅》中下地狱的女人只有李瓶儿,虽然作者在描写中十分偏袒李瓶儿,尽量不揭露她,还称她是“德妇”,但是只要牵扯到花子虚家的仇恨,作者就毫不留情、毫不手软了,所以他在这里让李瓶儿遭到了《金瓶梅》中最严重的报应。书中犯罪者很多,作者为什么偏偏要让这个被作者称为“德妇”的女子遭天谴呢?潘金莲虽然作的恶比李瓶儿多,害死的人也多,却既没有被鬼魂索命,也没在地狱受苦,这是为什么呢?武大被潘金莲和西门庆毒死,死的比花子虚苦,为什么书中不写他在阎王殿告阴状,是他软弱吗?花子虚生前也很软弱,死后却如此坚决,不告倒奸夫淫妇誓不罢休。宋惠莲倒是个坚强的女人,活着的时候敢说敢骂,西门庆也奈何她不得。贲四嫂夸她“原是个辣菜根子,和他大爹白搽白折的平上。”为什么这个辣菜根子死后也不告西门庆和潘金莲的阴状,不索他们的命呢?所有这些只能说除了李瓶儿以外,其他女人作的恶都不是作者思想郁闷的症结所在,与他休戚无关,没有引起作者特别注意,他没动真情感。只有花家的冤仇使他椎心捣胸,昼夜不安、倍受折磨。可见,花家的冤仇才是作者蓄意要写的冤仇,才是作者自家冤仇的文学再现,说到底,作者是为写李瓶儿而写作《金瓶梅》的,不是为写潘金莲而写作《金瓶梅》的。这充分说明李瓶儿的故事才是《金瓶梅》的主题故事,李瓶儿是女主题人物;潘金莲不是。
    李瓶儿死后,第63回写西门庆让画师为她画了半身相,“端的玉貌幽花秀丽,肌肤嫩玉生香,拿与众人瞧,就是一幅美人图儿。”这是《金瓶梅》中唯一有名有姓的“美人图”。潘金莲看后说:“那个是她的儿女,画下影传下神来,好替她磕头礼拜。”虽是怪话却能反映故事的真实信息:《金瓶梅》故事表现的正是李瓶儿的真容,这幅传世的真容是《金瓶梅》作者通过写作替李瓶儿画下的,潘金莲的话岂不等于说:《金瓶梅》作者实际上是李瓶儿原型之子吗?第65回回目的标题之一是“吴道官迎殡颁真容”,故事写吴道官手捧李瓶儿的大像,即李瓶儿的“美人图”,高声宣念:“精爽不知归何处,真容留与后人传”。这话说的不能再明白了:李瓶儿的真容将通过《金瓶梅》留与后人传说。由此看来,《金瓶梅》就是李瓶儿的“美人图”,李瓶儿故事是《金瓶梅》的主题故事,《金瓶梅》就是为了写作李瓶儿故事而写作的。这当然更加证明李瓶儿是《金瓶梅》的第一女主角了,潘金莲只有说怪话的份儿,她不是女一号。
    七、西门庆李瓶儿死于同案
    第67回写西门庆梦见李瓶儿,她讲:“那厮再三不肯,发恨还要告了来拿你……你须防范来!没事少要在外吃夜酒,往哪去,早早来家。千万牢记奴言,休要忘了!”这个梦告诉我们:花子虚告阴状,虽然已经夺了李瓶儿的命,他仍然不甘心,还要夺西门庆的命。但是李瓶儿生就痴魂,虽然死了还关心西门庆,她拗天行事,特来通知一声西门庆,想帮助他躲过这一劫。第71回西门庆在北京又梦见李瓶儿,李瓶儿再次叮咛嘱咐他:“切记休贪夜饮,早早回家。那厮不时伺害于你。”早回家难道就能安全吗?作者只是借此再一次提醒读者:花子虚正在伺机报仇,西门庆注定要死于花子虚报仇之手。但是好色的西门庆不知悔改,第78回写他家中请各官堂客饮酒,事前他与林太太约好,要请王三官妻子黄氏来赴宴,但是黄氏顶住了压力,坚决不来赴宴。当他听说同事何千户之妻蓝氏来到时,便通过帘子观看:“年约不上二十岁,生的长挑身材,打扮的如粉庄玉琢……麝兰香喷。仪容秀媚,体态轻盈。”“一见魂飞天外,魄丧九霄,未曾体交,精魄先失。”若假以时间,西门庆又会再次重演勾引李瓶儿的丑剧。死到临头,还想追求黄蓝之色。天下色欲无穷,一己精神有限。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而不可得。这是人生规律。不想遇见来爵儿媳妇正开房门,西门庆双关搂他进房。作者评论说:“西门庆只知淫人妻子,而不知死之将至……。”“爵”与“绝”同音,这名字表明他来西门庆家就是来绝其命的。随后,西门庆又去玩弄王六儿,在回家的路上,西门庆刚走到西首那石桥儿根前,“忽然见一个黑影子,从桥底下钻出来,向西门庆一扑,那马见了只一惊躲,西门庆在马上打了个冷战,醉中把马加了一鞭,那马摇了摇鬃,玳安、琴童两个用力拉着嚼环,收煞不住,云飞般望家奔将来,直跑到家门首方止。西门庆下马,腿软了。”这一段故事很重要,从前后文看来,这个黑影子就是来报仇的花子虚鬼魂,他奉命来夺西门庆的命。通过花子虚鬼魂的一扑,西门庆的魂已经被捉走。这一描写表明了西门庆致死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与李瓶儿通奸,特别是共同抵盗花家了花家的财产犯了罪,“获罪于天”;他像李瓶儿一样是因为花子虚告阴状而死,他是造成李瓶儿犯罪的罪魁祸首。这反映了《金瓶梅》主题故事的因果关系,西门庆是与李瓶儿同案而死,他不再是因为潘金莲而死。从而再次表明李瓶儿才是《金瓶梅》的第一女主角,潘金莲不是。
    故事接下去写西门庆被左右扶进潘金莲房中,淫荡的潘金莲怎会饶了他,“她从穿心盒里拿出剩下的四丸和尚药,妇人吃了一丸,剩下三丸拿烧酒都送到西门庆口内。那消一盏热茶时,药力发作起来。”结果“西门庆流经不止,初时还是精液,往后尽是血水出来,再无个收救。西门庆已昏迷过去,四肢不收。”作者评论说:“嗜欲深者,其天机浅。西门庆只知贪淫乐色,更不知油枯灯尽,髓竭人亡。”书中描写了西门庆临死前的痛苦:“下边虚阳肿胀,连肾囊都肿的明滴溜如茄子大。但溺尿,尿管中犹如刀子犁的一般。溺一遭,疼一遭。到于正月二十一日,五更时分,相火烧身,变出风来,声若牛吼一般,喘息了半夜,捱到早晨已牌时分,呜呼哀哉断气身亡。”值得注意,西门庆在《水浒传》中是被武松杀死的,在《金瓶梅》里则被改成因纵淫无度,尿血而死。《金瓶梅》改变了西门庆在《水浒传》中的因果关系,这一改动合乎人生规律和天理人情,西门庆淫人妻女,应该死于淫。死于女色是阳间表现,反映了人生哲理;死于鬼魂追命是阴间表现,反映了作者的真正苦闷和写作本意。潘金莲只起到实施阳间报应的工具作用,不是西门庆致死的根本原因。在《水浒传》里,武松先杀死了潘金莲,提着她的头,去狮子街酒楼打杀了西门庆,为他哥哥报了仇。在《金瓶梅》中就完全不同了,李瓶儿进西门庆家不到三年就死了,西门庆没过四个月也随之而死,他是因李瓶儿死的,不再是因潘金莲而死。西门庆死后大约一年,潘金莲才被武松杀死,《金瓶梅》再也不让武松有机会亲手杀死西门庆,武松也没有因此发出什么感叹或牢骚,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金瓶梅》作者的写作目的已经完全不同于《水浒传》了,他是为了写李瓶儿才写《金瓶梅》的,不是为了潘金莲,也不是为了武松。可见,《金瓶梅》中的第一女主角是李瓶儿,不是潘金莲。看到这里,我们应该知道作者不是为了扩写潘金莲的故事而写作《金瓶梅》,否则,怎么会改变毒死武大的罪魁祸首西门庆的死法呢?怎么不让武松有机会亲手杀死西门庆,怎么不让武大在阴间告状呢?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金瓶梅》当之无愧的第一女主角是李瓶儿,不是潘金莲。
    八、陈经济原型的真相
    第61回写陈经济替李瓶儿去真武庙算命,回来时他告诉西门庆和吴月娘说李瓶儿凶多吉少。这时,作者感叹赋诗曰:“高贵青春遭大丧,伶然醒来却受贫”。此诗是为谁而发的呢?谁在高贵青春遭了“大丧”?大丧是父母之丧,李瓶儿是西门庆妾不能称之为“大丧”;西门庆也谈不上什么醒来,更没有受贫。陈经济是比较符合的,是他替李瓶儿算的命;他的年岁正值青春,不久他的确受了贫,因为他被吴月娘赶出西门庆家,历经贫苦的折磨,只逃出来一条命来,在冷铺中受尽折磨。然而陈经济只是西门庆的女婿,李瓶儿的死对他来说不能算作大丧。如果陈经济原型是李瓶儿原型的儿子,当然就是“大丧”了;这诗也可能是作者为自己发的感慨,但这样作者就等于承认自己是李瓶儿原型的儿子。从故事情节看陈经济的确起到了替花家报仇的作用,西门庆尸骨未寒他就与潘金莲通奸,不久庞春梅也被他奸污了。值得注意,他们发生关系的地点大多在潘金莲住的玩花楼,那是西门庆家原有的楼,与它连接在一起的是新盖的玩花楼,它盖在花子虚的故墟之上。两座玩花楼泾渭分明,新玩花楼是西门庆玩弄李瓶儿的地方,滴下的是花家的血和泪;旧玩花楼是陈经济玩弄西门庆两朵花的地方,明显起到替花家报仇雪恨的作用。由此看来,陈经济就应该是作者写在书中报仇的化身,作者应该是李瓶儿原型的儿子,这两种说法其实是完全一致的;作者是以自己的家史为原型写作《金瓶梅》的,用李瓶儿作为故事的女主角,让自己的化身在故事中替花家和自己报仇,这样就非常合乎写作规律和人之常情了。
    作者为了让陈经济用西门庆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必须把他写成一个轻浮的纨绔子弟,除了李瓶儿以外,对于西门庆的其他妻妾都有轻薄侮辱之处。他不仅与潘金莲、庞春梅通奸,而且对西门庆的大婆吴月娘和受人尊敬的孟玉楼,都有污辱的言辞或行动。例如他说月娘的儿子孝哥,“这孩子倒相我养的”;声言孟玉楼与他有奸,强迫她搂抱亲嘴;当着月娘、雪娥众妇人的面,“把裤子脱了,露出那直竖一条棍来”,等等。对于李瓶儿就比较恭敬了,不仅没有什么出轨言行,而且经常出面为她办事。例如第39回陈经济陪着西门庆到玉皇庙打醮,将官哥的道衣拿回来交给李瓶儿;第42回官哥与长姐订亲,陈经济与贲四(花子虚的顶替者)穿青衣给乔大户送定亲礼物;第59回官哥病重,又是陈经济与贲四去岳庙进香散经;第61回写李瓶儿病重,又是陈经济到真武庙前替她去算的命;第62回写陈经济又跟贲四一起为李瓶儿买棺木,为李瓶儿办的重要事情总是陈经济出面。
    此外,还有一些故事情节能够表明陈经济、李瓶儿与作者的关系。例如,第63回写西门庆请韩先生给李瓶儿画了“一幅美人图儿”,月娘道:“画的像! ”潘金莲讽刺说:“那个是他的儿女,画下影传下神来,好替他磕头礼拜!”这个话能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金瓶梅》是作者写的,给李瓶儿留下影,传下神的,归根结底是作者;潘金莲的话等于说作者是李瓶儿原型的儿子。再如,第65回写陈经济在为李瓶儿守孝期间,“穿重孝絰巾,佛前拜礼”出殡时,“跪在柩前摔盆”,他还扶柩“到于山头五里原”;回灵时,“扶灵床”,其礼早已超过“女婿”之礼,有的评者批曰“可笑”,其实,知道陈经济原型是李瓶儿原型的儿子就不会觉得可笑了。特别是“玉皇庙吴道官来悬真”,“将李瓶儿大影捧于手内,陈经济跪在前面”,吴道官高声宣念:“咦!精爽不知何处去,真容留与后人看”。作者这样写岂不是想告诉读者:“留与后人看”的《金瓶梅》就是李瓶儿的“真容”。为什么跪在李瓶儿大影前面的是陈经济,而不是别人,这恰恰反映陈经济原型是李瓶儿原型的儿子。
    既然陈经济是作者写在故事中的报仇化身,陈经济在《金瓶梅》故事中也应该是主题人物之一。由此看来,《金瓶梅》故事的主题人物应该是西门庆、李瓶儿和陈经济三人;作者写《金瓶梅》就是为了写李瓶儿,写自己的悲惨家史,西门庆是造成作者家庭悲剧的作者仇人的替身,李瓶儿是作者之母的文学化身。陈经济是作者写在故事中的报仇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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