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重新研究《资本论》(2)
http://www.newdu.com 2024/11/28 03:11:39 光明日报 newdu 参加讨论
《资本论》浸透了马克思长达40余年的思考和探索,他以文字描绘出一幅他心目中的社会图景、历史图景、理论图景和思想图景(尽管他从没有认为自己已经思考和叙述得很完整、很透彻)。因此,用现代学科的界域去衡量和界定他的工作的所指和所属,必然陷入误判。即如第1卷是从探讨“商品”开始的,但它只是一个习见的经济现象和事实吗?不!当时市场上随处可见、大量堆积的这种东西蕴涵着多少复杂的社会内容,体现了资本多么强大的创生力量,又映现出多少人不同的生活境况和历史命运。此外,诸如价值、劳动、生产、管理、流通、所有权、积累、市场等等,哪一个是单纯的经济范畴、经济现象和经济运动呢?在我看来,支撑它们的实际上是马克思思想中那些最深层、最精髓而长期以来又重视不够的方面: 一是观照和把握复杂社会的方式、方法的提炼。《资本论》所要研究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而为了达到这一目的,马克思可以说处心积虑,煞费苦心,用心良苦!他尝试并最终概括、提炼出可以上升到“历史哲学”高度的诸多社会认识方式、方法,诸如“普照光方法”、“从后思索方法”、“人体解剖方法”、“抽象——具体方法”等等。马克思注意到,“在一切社会形式中都有一种一定的生产决定其他一切生产的地位和影响,因而它的关系也决定其他一切关系的地位和影响。这是一种普照的光,它掩盖了一切其他色彩,改变着它们的特点。这是一种特殊的以太,它决定着它里面显露出来的一切存在的比重”。更进一步说,“对人类生活形式的思索,从而对这些形式的科学分析,总是采取同实际发展相反的道路。这种思索是从事后开始的,就是说,是从发展过程的完成的结果开始的。”他还指出,“人体解剖对于猴体解剖是一把钥匙。反过来说,低等动物身上表露的高等动物的征兆,只有在高等动物本身已被认识之后才能理解。因此,资产阶级经济为古代经济等等提供了钥匙。”特别是由于“资产阶级社会是最发达的和最多样性的历史的生产组织。因此,那些表现它的各种关系的范畴以及对于它的结构的理解,同时也能使我们透视一切已经覆灭的社会形式的结构和生产关系。”为此,他认为“分析经济形式,既不能用显微镜,也不能用化学试剂。二者都必须用抽象力来代替。”可以说,这些方式、方法是马克思哲学认识论中最重要的内容。 二是社会有机体系统理论的建构。马克思曾被普利高津等称为“现代系统论的鼻祖”和“社会结构学说的奠基者”,《资本论》是对这一判断最好的注解。在对社会历史现象进行诠释和透视的时候,马克思确实是把其看作是一个复杂的有机体。而我们知道,人类社会是由许许多多按自己的主观意愿行事的人所组成的,它的发展规律和趋势就深藏在其无数的意见、计划、情绪、意志、愿望之中,摆在人们目前的迫切任务是游过这些意见、计划等构成的汪洋大海而达到彼岸。面对复杂的社会历史,马克思提出劳动实践以及生产力、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社会存在、社会意识以及社会革命等概念,真实地从理论上再现了各种社会现象之间的内在联系,揭示了社会生活发展、变化的原因、途径、趋向,使得纷繁复杂的社会生活显现出井然的秩序。这无疑是历史观上真正重要的变革。 三是历史形态与历史诠释之间关系的甄别。《资本论》对人类社会形态演变的划分不是一种尺度、一个标准,而是多层次、多角度的,诸如“人的依赖性”的社会→“物的依赖性”的社会→“人的全面发展”的社会、自然经济→产品经济→商品经济、原始公有制→私有制→共产主义公有制、渔猎社会→农业社会→工业社会、野蛮社会→文明社会、部落所有制→古代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封建或等级的所有制,等等。检视《资本论》的创作历程,我们还会发现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就是马克思善于把社会历史形态的思考、论证和阐发与关乎这一问题的学说史的梳理和评析紧密的结合起来。像作为“1861-1863年手稿”重要组成部分、后来被编为《剩余价值学说史》的写作就是为了配合原创性理论的建构而进行的理论史梳理。在这部手稿里马克思真正把历史形态与历史诠释、理论与理论史极其密切地结合起来了。他当然坚持历史存在的客观性和规律性,但历史以怎样的方式显示自己的存在?对历史如何叙述才能显现出其当代意义?源于时代境遇和社会实践的理论又如何表达才能显示其真正的意旨?等等,所有这些都关乎“历史阐释学”的重要议题。马克思以其丰富的文本写作实践触及到诸如历史表现、历史想象、历史隐喻、历史理解、历史叙述、历史方法、历史写作等问题,并且在其具体阐释中蕴涵着大量有价值的创见,需要我们进一步探究、挖掘和提炼。 四是“资本的本性”与资本的逻辑的揭示。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是把资本当作一个富有生命的有机整体来分析和把握的,他以深邃的哲学眼光洞察“资本的本性”,透彻地分析资本主义社会“拜物教”的实质。资本作为一个有机整体,拥有一种特殊的“主观意志”,即作为内在动力推动着资本主义的运动和发展。在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商品生产条件下,特别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资本论》的全部经济范畴——商品、货币、资本、地租等从整体上再现了资本主义的历史发展。 五是资本批判与人的解放之路的探究。马克思剖析资本及资本的逻辑,论证共产主义的必要性和可能性,其根本宗旨仍在于人,在于“人的全面发展”。表面看来,《资本论》探讨的是商品生产、商品流通和总过程的各种形式,探讨的是物质、利益、财富、阶级和所有制等问题,但贯穿这些方面的价值归旨是“现实的个人”的处境及其未来,是“实践的人和人的实践”,是“人与人的关系”。即如“时间”,我们一直把它看作是世界的存在方式,是一种可以度量的、匀速流逝的、物理状态的间隔,然而在《资本论》看来,哲学意义上的“时间”与自然时间是有区别的,它离不开人、人的活动和人的感受,衡量这一层面的时间的不是物理的尺度,而是社会的尺度、资本的尺度、人的尺度,时间成为人类发展的空间。用马克思的话说,就是“时间实际上是人的积极存在,它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 结合对20世纪资本批判史的梳理、结合目前资本全球化的发展态势来重新理解和评价《资本论》中的资本理论及其对资本逻辑的批判,确立其思想史地位和当代意义。 《资本论》把对资本的批判推向了那个时代的顶峰,但在其身后资本世界又出现了新的变化和发展,人们也就一直没有停止对其的分析和批判。作为马克思战友的恩格斯,作为他们的学生的倍倍尔、李卜克内斯及伯恩斯坦、考茨基,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第一代的卢卡奇、柯尔施、葛兰西等人,都作了程度不同的思考和反思。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法兰克福学派更把对于资本的批判发展为一种完善的社会批判理论形态,诸如霍克海默对工具理性的批判,阿多诺对于资本主义文化基础同一性哲学的批判,马尔库塞和弗洛姆从“性压抑”(弗洛伊德主义的)对现代社会的揭露,哈贝马斯对“资本主义合法化危机”的批判,霍耐特“为认同而斗争”的理论,等等。而属于“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谱系的列斐伏尔的日常生活批判理论,梅劳·庞蒂对马克思主义的存在主义式的理解,萨特用存在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的补充;“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形态中阿尔都塞对于《资本论》的新的理解,巴里巴尔对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的辩护,普兰查斯对于阶级斗争理论的再研究,鲍德里亚对于消费社会的研究和批判;“分析的马克思主义”形态中柯亨对于历史唯物主义基本概念的分析,威廉·肖对马克思的历史理论的阐述,罗默对社会阶级和剥削的分析,埃尔斯特对马克思思想的重新理解;属于“后现代主义”形态的德里达关于“马克思的幽灵”不散的提醒,詹明信的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研究,德勒兹对于资本主义“精神分裂”的批判,拉克劳和默菲对于意识形态的研究,等等,这些资本批判既承接了《资本论》的批判锋芒,又注意到资本本身在20世纪的调整、转型和变异。只有置于这样一个理论和思想史的序列中,才能看出后来的资本批判与马克思之间的复杂关系,即它们超越了还是没有超越《资本论》、怎么超越的、超越到什么程度。 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席卷世界范围内的全球化态势,更直接关乎《资本论》当代价值的重估。对于全球化,目前不同的人存在着各种不同的理解和评价,但就实际状况而言,资本的全球化仍然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现象。在当代的资本全球化进程中,《资本论》所研究过的诸如雇佣劳动、“物奴役人”的现象、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等等情况依然存在,由此产生的那些经济根源、社会实质与功能也不能说与马克思的时代相比已经完全消失。但当代的全球化更多地表现为各个国家的经济主体在生产之外的贸易、投资、金融等领域的经济活动在全世界范围内的急速展开。这种活动借以实现的形式就是跨国公司和国家资本。它们凭借雄厚的经济实力、垄断的先进技术,实现了越来越大的范围的企业的国际分工。还需要注意到的是,在最近30年中国的发展中,资本也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国外资本一直备受青睐,中国成为“世界工场”,更进一步成为贸易大国。而当我们有了新的发展、具备了一定实力之后,我们也开始向外投资,涉足诸如非洲的石油、澳大利亚的矿业乃至美国的银行,特别是我们在非洲的投资已达数十亿美元,影响越来越大,商业利益也越来越多。我们的这种投资当然有获取足够的原材料和更多的资金以满足国内经济迅速增长的需要的考量,但不也给落后国家带来世界视野、全球眼光、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向发达国家表达了中国希望世界和谐与发展的理念吗?应该说,这是一种真正的双赢和回报。 以这样的情形来看当代资本,就不能说它仍然“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鲜血”,实际上,经过变化、修正和转换,较之过去它某种程度上更代表着一种规则、尺度、秩序、进步甚至文明,资本继续改变着世界的面貌,但它所造成的不完全是对立、冲突,更不是充斥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般的惨烈,形成的是差异、等级、多元、示范、导引和推动。这样说来,处于当代全球化态势下的“资本”已经不完全是《资本论》中批判的那个“资本”了。这就提醒我们,必须注意《资本论》当代解释力的界域,正视时代变迁所导致的差池,写出它的新篇章。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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