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编辑标杆——送别黎丁同志(2)
http://www.newdu.com 2025/07/03 07:07:03 光明日报 韩小蕙 参加讨论
说起来故事多了:“文革”期间,人人躲在家中,避人唯恐不及,而黎丁却突然生出串门的嗜好,上班时间在单位接受运动,一下班就马不停蹄地穿梭于“倒霉者”家中。进门之后,也不谈政治,和他们及家人一块儿坐坐,谈点身体天气之类,人走了,温情却留下了。一天走到北京赵堂子胡同,去敲西头那扇斑驳的小木门,好一会儿才有了动静,打开的一条门缝中闪出老诗人臧克家憔悴的脸。臧老看清是他,大惊失色,连连作摆手使眼色状,示意快走。黎丁笑眯眯地拱拱手,心满意足而去。后来这一幕又在理论家唐弢家门口上演了一次。而“文革”结束后大批好人被解放,黎丁穿梭着陪着一家家欣喜连连。待他们官复原职后,这老头便又销声匿迹了。偶尔逢面问起来,他眯眯一笑,木讷讷吐出半句:“现在你们都忙……”他身上显示出中国知识分子志向高洁、重义不重势利的高贵情怀。 黎丁本人就是老作家中的一员,与巴、老、曹同辈。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国统区,就以其与国民党反动派毫不妥协的斗争态度,以其鞭辟入里、犀利漂亮的杂文享誉文坛。20岁头上就结集出版了《怒向集》《敌人》等杂文散文集,成为进步作家阵营中的一位活跃人物。后来他跟我们说起那段辉煌历史,眉宇间还漾出自豪之色,看得出来,他对那时的自己相当满意,那是他一生中最夺目的时期。 我最羡慕黎丁的是,多年来只要需要,没有他组不来的稿子,也没有他请不动的名家,以前“东风”副刊上经常出现的一大串辉煌名字,与黎丁的关系极大。他工作起来简直有一种舍身沙场的劲头,不论刮风下雨,路途遥远,也不论假日年节,什么也挡不住他去跑稿子。跑回来每每先细读一遍,拿着毛笔把疑惑之处一一描画清楚,再在小样、大样上一遍遍地检查核对,直到准确无误地见了报才释怀。当同志们表扬他时,他却总是说:“现在好多了……” 确实,他是从艰难困苦之中磨炼过来的。抗战时期,在大后方的桂林,政治黑暗,生活维艰,文人生存之难可想而知,黎丁竟能披荆斩棘,主编《今日文艺丛书》出版。一共出了14种,有蹇先艾、许幸之、臧克家、丰子恺等人的专集。他一介穷书生,哪来这许多钱出书?原来是他常常去印刷厂排字、校对,兼去书店办发行。他还清楚地记得,最困难的是丰子恺的那个画册,当时根本没有制版设备,一幅幅画都是找人用木头刻出的。好容易凑合出来了,却因为一幅题为《左转弯走》的漫画而被勒令禁出,其实那幅画还真没犯禁,不过是画一骑马军人,在抗战的大道上面对两条出路,左边是成功,右面是成仁。可是“左”字刺痛了检查官的神经,无端地与“左派”“革命”联系起来,就有了“赤化”之嫌。黎丁无奈,只好找了一把锉刀,锉掉前面三字,这才获得通过。 黎丁跟我谈起当年出那套丛书之难,犹有惊心动魄之感。最为惋惜的是还有几种书,纸型都打好了,却因日本鬼子逼近而毁于战火之中。为纪念起见,后来他一生都一直用编那套丛书时所用的笔名“黎丁”作为姓名。 黎丁姓黄,本名黄恢复,1918年生于闽南一个穷乡僻壤。他父亲是一位油漆匠,全家无一读书人。小学没毕业,黎丁就失学务农。10岁上下背井离乡到台湾谋生,当时台湾是在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践踏之下,黎丁在一家日本人开的店里当学徒。“学徒苦,学徒苦,兼做佣人倒尿壶”。这家有个日本小崽子,黎丁像小阿信一样每天背着他到处走,小崽子人小心坏,常常无端哭叫,待黎丁挨打便看着嘻嘻笑。有一次黎丁气火了,把小崽子背得远远的,痛打一顿,警告不许再哭。结果他被吊在树上打个半死,从此被轰出门。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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