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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父之名下的民族精神基因


    达斡尔族女作家鄂阿娜的长篇小说《以父之名》,用母语的气韵和情感,以极具感染力的笔墨,揭示民族精神基因和自然气质,在文化同质的今天,仅这一点,使得这部长篇的写作尤其珍贵。
    16世纪末,居住在鄂嫩河源头流域的契丹皇族余部,不堪沙皇派遣的哥萨克侵扰,告别祖先的故地,从西伯利亚迁徙至黑龙江上游,自此有了如今的达斡尔族。17世纪,达斡尔人与沙俄浴血奋战近大半个世纪,再次从黑龙江东、西两岸迁徙到大兴安岭东麓中段的纳文江东、西岸,结束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主人公讷克宝是生活在纳文江西岸的达斡尔人。作者用第一人称,让讷克宝以达斡尔人“口传历史”的方式,讲述了一个达斡尔族青年参加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为东北民主联军送情报、打光复军、参加淮海战役,最后在攻打金门的战斗中被俘滞留台湾,但念念不忘家乡,最终魂归故里的故事。但它不是历史小说,它没有英雄史诗的先声夺人和喧宾夺主。作者以死写生,以发生在主人公身边的不同战争之声开启达斡尔人的细密生存画卷。作品紧紧围绕一个达斡尔青年客死他乡以后的灵魂动态,借小人物讷克宝魂归故里之旅途,时空腾挪,倒叙成长史,插叙家族史,追叙先民史,泣叙故乡风情史,把民族命运与国家命运紧密相连,在悠长的惆怅中,表达了天地人三者之间的混沌之美,表达了一个达斡尔人对母语、对家园的眷恋以及对战争与和平的感悟。综观世界,因中国大地上契丹语的昙花一现,使得带有契丹遗风的达斡尔语显得尤其珍贵,这也是这部小说的重要价值所在。作者在小说中对达斡尔人的生产生活方式、风情习俗的描写,细腻、生动、准确。作者用很大篇幅讲述了达斡尔民族的族源、历史、宗教信仰,包括达斡尔人在西伯利亚和黑龙江东、西岸与沙俄抗争、浴血奋战的光辉事迹,在清朝乾隆年间西迁戍边,勾画了达斡尔民族坚韧的生命力及颠沛流离的生存轨迹,反映出达斡尔人英勇顽强、热爱祖国的民族特质。正如客居台湾七星山间害怕忘掉母语的讷克宝所说:我和思乡的洪流搏击了整整60年,终于被击倒了。也借一个炊事班老战士之口发出了这样的人生之问:时代更迭的交战中,像我们这种小人物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作者给出的答案,就在这达斡尔人火热的、多情的、信仰万物有灵的生活之中,就在这只有达斡尔人才能听懂的、汇入达斡尔语的对万物的认知和感悟中,比如下面的词汇:哈塔,胆气的意思。昆米勒,柳蒿芽的意思。阿尔滕桑,纯金的意思。阿查,父亲的意思。罗罗迪,小猪的意思。诺沃迪,狗儿的意思。霍日当格,黄烟叶尖的意思。萨那木,心满意足的意思。米娜,皮鞭的意思。萨如拉,月亮的意思。噶几日巴日肯,大地之神。滕格日巴日肯,苍穹之神。而萨满斗神比法、唱乌春、喝杜柿酒、行屈膝礼、萨满神歌、造柳蒿芽酒、曲棍球、狩猎等等,这些未曾被文字记录的达斡尔人的日常,以及用这样的日常萃取出的捍卫家园的智慧,更是作者着墨最深情之处,也是小说最迷人之处。
    小说的结构,大部分借用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乌春”的艺术形式,六个章节以一条江的意象展开:源头、上游、中游、下游、入海、彼岸。以阳刚且阳光的叙事风格,以雨露般包容的心态,写出了苦难里孕育出的暖心之人。乌春(uqun)是流传在达斡尔族民间的吟诵体韵律诗,属说唱体,以叙事、抒情、说教为主。《以父之名》既是自然的,也是战争的,还是个人情感的,更是家园的和朗朗夜空的。在达斡尔人的信仰里,阳光是万物的母亲,北斗七星是他们的父亲。作者努力介入当下,借小说中各种人物长达百年的生之历程,将结局安稳地放在了2009年。人生的终级目标就是回家。主人公讷克宝的回家,用感人的力量和执著的家园回望,展现了他所依存的民族和国家的精神气质,他最终回到了内蒙古呼伦贝尔市莫力达瓦旗阿尔拉镇哈里村。
    作者鄂阿娜一直没有离开过母语环境,一直以一个纯粹本色的达斡尔人之名生存在达斡尔人世代居住的故土上,骨子里的民族文化没有中断,血液里的纳文江水也不曾断流,在写作上这无疑是一种优势。作者本人,就是达斡尔族文化传承的载体和基因库,值得保护,需要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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