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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花胜去年红


    郁达夫曾说,北京春天最值得记忆的痕迹,是城厢内外的那一层新绿,洪水似的新绿。我相继参加了“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之星”丛书的评审会和改稿会,突出的感受是今年花胜去年红。阅读这些作品所激起的感奋与欣喜,是2019年春天之深刻美好的记忆。
    入选丛书的小说集《七角羊》,共收入《神的水槽》《热恋中的巴岱》《背石头的女人》《草地女人》和《七角羊》等14篇作品。作者娜仁高娃以诗情画意的笔触,通过精巧构思、叙事与描写,刻画了诺明嘎尔玛、艾琳戈、阿云达日玛、巴岱和吉格米德等众多生动鲜活的人物形象。这些形象映现了草原特定人群的本真、朴实、勤劳、善良与温情。同时,通过他们呈现出奇异的风景、风俗、情境、意象,具有很强的可读性。
    文学的生命力、影响力是恒久的,是图像、网络永远不能替代的,因为文学的突出特征主要表现在语言、细节以及心理描写的精彩上面。娜仁高娃这部作品集的文学主体性或审美自律性,正是体现于这些方面。例如,“雨好像懂得沙窝子地的焦渴,把水豆儿直直地往沙丘上砸,砸出无数个小眼来”。“吉格米德的大氅,像是羽翼乱了的大鸟在草丛间摇摆”。“三个孩子的头发湿湿地贴着脑勺,露出三双大大的耳朵来”(《草地女人》)。再如《热恋中的巴岱》,他第一次受到女人的亲吻,“没想到女人的嘴远远比看着时柔润,仿佛不是两片粉朴朴的肉——而是滚烫的、乱颤的豆腐脑”。在《背石头的女人》中,作品从石头的视角显现男女的差异,细腻而生动:“女人后背出汗了,没生成水珠儿,只在衬衫上洇出一圈水印来”。等等。
    娜仁高娃出生于鄂尔多斯库布其沙漠的腹地。从童年时代起,她通过听民间故事、家族故事和过往传说,通过自己的体验观察,积累起丰厚的素材,激发了创作的才情。她对素材的过滤、提炼与选择颇为精当,情节结构的设计与人物塑造上也独具匠心。她蒙汉兼通,善于从传统、从民间、从现实生活学习和积累语言,在创作中锤炼打磨,精巧运用。这对于提升她创作的文学品位显现了卓越的功效。
    作者创作要精益求精,精雕细刻,读者欣赏要细读作品,精读作品。但是,这和“新批评派”关于精读细读的指涉是有差异的。语言是作者与读者、与社会、与人生沟通交流的中介。精雕细刻,精读细读,不是窒抑沉缅,而是跳出文本,走向诗意的远方,与时代、与人生、与心灵对话。
    “我多想痛哭一场,然而我觉得这颗心,比沙漠还要干燥。”这段话是安德烈·纪德在他的作品《田园交响曲》篇末所说的。这是很有反思精神与警策意味的金玉良言。娜仁高娃的悟性很强,善于学习,勤于探索,勇于求新。她把4月22日丛书改稿会上专家的指导意见全部录了音,返乡后进行认真地学习与领悟。她意识到自己老是在重复一个内容,就是沙窝子地的故事。她还深有感触地说:“我试着直面当下地写一些,可总是找不到切入口。想超越自己,好难”。娜仁高娃把问题说到点上啦。文学的民族性不是凝固的抽象物,不是静态的符号,也不是孤芳自赏的藩篱,而是继续前行的依托与起点。民族审美内涵的创新性、丰富性与深刻性,离不开日新月异的社会生活,离不开外界信息与语义的碰撞和影响。我国有杰出成就的各民族作家有一个共同的经验,就是必须扩展文学视野,只有放开眼界审视民族生活与本土文化,才能开辟出更加广阔的文学天地。只有超越自己,才能提升自己。作为一位优秀作家,只有把自己的积累、对往昔的回忆与对现实的关注思考结合起来,把民族性本土性书写与家国情怀乃至人类意识结合起来,才能放飞审美想象,使之在学习、互鉴和启迪中升华,从而使自己的创作实现创新,并不断向着经典化的方向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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