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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民写作”机制下的网络文学热(上)


    1.文学圆梦的“全民写作”机制
    网络技术的“平权式”规制,颠覆了“金字塔”式结构模式,消除了传统体制下文学作品的“出场”焦虑,拆卸了文学创作、发表资质认证的门槛,谁都有权力上网写作并发布自己的作品,谁也无权阻止他人创作和发表,这就给了每一个文学钟情族以网上圆梦的机会,使来自民间的文学弱势人群有了“人人都可当作家”的平等权力,形成了“全民写作”的新机制。“网络文学解放了以往的艺术自由中的某些不自由,为文学更充分地享受自由、更自由地酿造自由精神的家园装备自由的引擎,插上了自由的翅膀。在互联网上,文学打破了创作身份确认的藩篱,任何人只要你愿意,都可以上网写作和让写作上网,因为‘在网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大狗小狗都可以在这里‘汪汪’叫上一通。”1994年中国加入国际互联网时,网友们呼吁:“全世界网友联合起来,网络的自由就一定要实现!”文学圆梦的“全民写作”机制就是这一愿望的现实体现。手机文学、博客和微博创作出现后,“自媒体”文学创作大行其道,让“全民写作”更加普及。2011年以后,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移动终端以及移动互联网的发展让文学写作更趋全民化、年轻化。微信出现后,有了微信公众号的新平台,为公众的自由言说与表达提供了更为方便的场所,“全民化”写作已成为当下网络文学作品的主要来源。总体看来,“全民写作”机制的产生一方面来源于文学自身的需求,另一方面则受到网络信息技术特点的影响。
    从文学自身发展需求的角度而言,网络文学的通俗化写作兴起,还在于市场经济对传统文学市场的冲击。自从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以来,中国文坛首次直面市场经济浪潮。“千禧年”代际之交社会和文化的“转型”,商业社会中消费趋向的明显化,激化了传统文学的表征危机,使其不可避免地走向文学舞台的边缘,让位于通俗文学、亚文学等。之所以在这一时期通俗文学、亚文学全面异军突起,离不开喜爱、拥护它的市民阶层读者群。受“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政策主导,一向以精英性著称的传统文学日渐曲高和寡,难觅知音。而通俗文学的叙述内容更贴近群众,满足了普通市民阶层闲暇娱乐的精神消费需求,从而受到群众和市场的推崇。中国当代文学史记载,中国文学发展到了90年代,受消费主义影响,“对现代都市活物化现实的表现,在文学创作中得到前所未有的展开”。这个“展开”一方面表现在以林白、陈染为代表,彰显个人体验的“新体验”“新形态”小说的兴起;另一方面还表现在文学的主要表现对象的转变。由80年代主要体现“体制内”的人和事转向了展现都市白领、个体户以及普通市民日常生活中的都市趣味。如朱文的《我爱美元》、邱华栋的《都市新人类》、何顿的《生活无罪》等,成为这一类型文学的主要代表。由此可见,反映个体经验、体现都市居民日常生活的作品成为20世纪90年代文学的重要内容。
    二十年后的今天,受互联网以及消费社会共同影响下的文学写作出现了文学与市场“联姻”的现象,大众化、祛魅化趋势明显。较具代表性的是“80后”文学创作广受追捧。诸如韩寒、春树、郭敬明等作家快速走红,甚至春树和韩寒还登上2004年亚洲版《时代》杂志封面,产生国际影响。他们的成功虽然大部分原因来自于大众传播媒介的强大推力,但其作品本身的大众色彩和文学祛魅不可忽视。例如,韩寒的作品始终没有离开都市日常生活描写。开创了3年销售100万册销售奇迹的《三重门》,主要刻画的是一个中学生叛逆、反抗最终辍学的故事。虽然作品本身稍显稚嫩,称不上完美,但仍受到广大青少年读者群体的热捧。从其作品内容角度的看,离不开作品对于中学生成长过程中可能遇见的师生关系、同学关系、亲子关系的全景呈现,准确反映的的青少年在青春期的微妙情绪波动以及情感困惑,以及为广大已经历或正在经历过应试教育的人发声。再如郭敬明,2003年以一部《幻城》登上文艺社科类图书销售排行榜前三名;2007年,青春校园题材的《悲伤逆流成河》出版一周销量破百万,成为当月中国图书销售量排行榜前三。着重介绍繁华都市中富二代、女白领、大学生们的恩怨纠葛的《小时代》系列出版后,也陆续创造各项销量神话,后来郭敬明推出了《小时代》的系列电影,虽口碑不佳,但也取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这些小说是否存在美学价值和思想意义等文学性问题的讨论我们暂且搁置一旁,但就其娱乐性而言,其作品的确反映了广大青少年群体以及都市白领等层次的读者的生存现状,并且将一系列的社会现实中剑拔弩张的矛盾置于明面上讨论。这一情况本身满足了各类读者群体对于消闲娱乐目的的诉求,在阅读这类作品的同时也获得了一种情感上的宣泄,从而达到自我心理的平复。由此可见,随着历史进程的推进以及社会经济的繁荣发展,在当下消费导向的社会文化环境中,文学若想克服自身的拘囿,重新占据公众视野、提升自身影响力,势必要满足大众对于文学消费的各项需求。文学回归民间已成大势所趋,这是网络文学回归大众的重要背景。
    另一方面,网络文学“全民化写作”的创作热潮也与网络时代的精神指引密切相关。网络文学在中国成长的二十年历史,也是互联网在中国更新换代的历史。互联网是自由精神的产物,也是无数网民自由创造与平等参与的结晶。这个自由平等的环境,孕育出了开放、平等、兼容、共享的互联网精神。自1994年互联网进入中国以来,将众多独立计算机终端紧密地连为一体,互联网精神也顺着这“不可见的网”,潜移默化中改变着人们的写作方式,越来越多的人通过移动终端,在网络空间中进行文学表达。
    网络的平等开放精神决定了写作主体广泛的可能性。在互联网环境下,只要拥有一台支持TCP/IP协议的计算机终端,无论是谁,身处何方,都能轻松实现信息资源的快速共享。在互联网中,任何人都有着平等的创作机会,只要有写作的想法和表达的欲望,就能进行网上写作。网络时代的许诺就是:人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此外,网络空间以其空间虚拟、身份匿名的特质,给网络写作蒙上了一层狂欢的色彩。随着现代化程度的不断提高,现代都市生活的节奏日益加快,这种快节奏生活带来的巨大压力导致了当下都市人难以回避的现实问题。网络空间中身份的匿名化为网民提供了巨大的言说自由。真实身份的隐藏,使得写手可以在道德法律允许的以“无我”表现“真我”,可以轻松快捷地借由网络及时抒发现实生活的感受,尽情抒发自己的喜怒哀乐,卸下现实生活中的“盔甲”与“伪装”,做“真实”的自我,满足大众现实生活中因各种因素不可达成的宣泄欲望。通过满足大众的宣泄欲的方式,网络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以敲击键盘的方式进行自我表达,网络写作蔚然成风。
    网络时代的到来已是不可逆转的时代潮流,移动网络和信息技术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迅速改变着我们的生活方式。在网络技术日新月异和消费社会市场导向的大背景下,传统文学自身的拘囿日益明显,文学创作面临新一轮的转型。恰逢此时,立足于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以及互联网精神的关照,“全民写作”使得写作本身再也不是一种被束之高阁的少数人行为,更不是被精英垄断的某种崇高技艺,文学写作体制自此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转变,写作成为一种日常化、全民化的行为。正是出于群众对于文学创作本身的需求以及互联网自由、平等、兼容、共享精神的引导,网络文学创作迎来了“全民化写作”大潮,文学重返民间成为不可逆转的大趋势。
    注释:
    ①欧阳友权:《网络文学自由本性的学理表征》,《理论与创作》2003年第5期。
    ②文学史系列书籍合集: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http://www.xiexingcun.com/Philology/29/027.htm,2018年4月查询。
    ③黄鸣奋:《网络时代的许诺:人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文艺评论》200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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