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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民间文学大系·史诗·格萨尔卷》 再现艺术与艺术地再现


    藏族史诗《格萨尔》的汉译是学界讨论已久并被人们期待、关注的课题。早在上世纪50年代末,青海省文联在搜集、整理《格萨尔》的同时,组织一批藏汉族专家和青年学者,开始汉译本的工作。当时一共翻译了28部,50多本,全部铅印成资料本,约有1000多万字,100万诗行。其中《丹玛青稞宗》《雪山水晶宗》等8部已于2011年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1962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霍岭大战》上册,作为纪念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20周年的献礼。这部书是青海省民研会组织人翻译的,为我国第一部公开出版的《格萨尔》汉译本。令人遗憾的是,下册还没来得及出版,整个工作就被迫停止。22年之后,青海人民出版社才于1984年出版了下册,并重新整理、出版了上册,作为完整的一部与读者见面。另外,上世纪50年代,王沂暖教授在教学和研究的同时,付出巨大精力从事藏族文学翻译,他同藏族说唱艺人华甲合作翻译了《格萨尔王传:贵德分章本》。之后他一直潜心从事翻译工作,甘肃人民出版社已出版了他翻译的《降伏妖魔》《世界公桑》《卡契玉宗》和《英雄诞生》等多部作品。另外,刘立千先生也先后翻译了《格萨尔王传:天界篇》等文本。西北民大格萨尔研究院又在2000年推出了三卷本的《格萨尔文库》,其中涉及了藏、蒙、土族《格萨尔》汉译本各一卷。近几年来,中央和地方许多研究机构、大学和出版社都相继启动了多项译介项目。例如,西藏大学和西藏人民出版社合作出版《扎巴老人说唱本》汉译本11部;青海省格萨尔办和省格萨尔研究所翻译出版了《董氏预言》等5部汉译本……尤为可喜的是,由中宣部批准,中国文联牵头组织实施的中国民间文学大系出版工程为包括三大史诗在内的各兄弟民族史诗的进一步弘扬,带来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同时也对汉译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
    选择什么样的文本是实施本项目的首要关键。目前选本有两种选择:一种选择是将分章本作为译文对象,分章本即是把格萨尔一生大的事迹集中写在一本中,分为若干章。这种分章本可能是格萨尔最初的本子。目前已经发现的分章本有《贵德分章本》《化隆分章本》《民和三川本》《下拉达克本》和《玉树于科分章本》等;另一种是把格萨尔的分部本作为翻译对象。分部本是指将分章本中的一个情节或格萨尔史诗中的某个故事扩充为首尾完整的独立的一部,有的是在分章本情节之外,另加新的情节,独立成部,所有的分部本中心人物都是格萨尔,综合起来即《格萨尔王传》的全部。这种分部本目前已经收集到的和发现的就有上百部。其内容概括起来由三部分组成,即 “上方天界遣使下凡,中间世上各种纷争,下面地狱完成业果”。
    分章本尽管故事首尾完整,呈现了格萨尔王一生的主要事迹,但由于往往篇幅较短,不足以撑起一部史诗的规模。而分部本则又卷帙浩繁,内容庞杂,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全部翻译和出版工作。因此,在《中国民间文学大系·格萨尔》汉译本项目中,为了使之在有限的时间和预留的篇幅内既能呈现格萨尔史诗的全貌,又不会使篇幅过于冗长,我们采取了将《贵德分章本》与成熟而具有代表性的14部《分部本》的汉译本两者相结合编纂思路。使这部分卷本的具体排序结构成为:1)《贵德分章本》、2)《董氏预言授记》、3)《岭第祖先之部》、4)《天岭》、5)《年龙部》、6)《天岭卜筮九藏》、6)《郭岭之战》、7)《英雄诞生》、8)《岭国形成史》、9)《赛马称王》、10)《世界公桑》、11)《擦瓦箭宗》、12)《玛燮扎》、13)《丹玛青稞宗》、14)《玛域封地》。纵观全卷,尽管各分部本之间在故事情节上没有必然的联系和衔接,但这样的排序与格萨尔王生平年代顺序基本吻合。而《贵德分章本》即可以作为整个卷本的序看待。
    选本及翻译首先要考虑语境要素。有学者将其分为“言外语境”和“言内语境”。就言外语境而言,它是以牧业文化为背景,口头传统为基础形成的一种宏大叙事传统,是地方知识、民间信仰和族群记忆的载体,几乎关涉民俗文化的所有内容,也涉及上下数千年的口头传统文化,这些使得《格萨尔》文本成为独一无二的“雪域史诗”文类。因此,在译文中保持这种雪域史诗特有的风貌是格萨尔史诗汉译本最重要的方面;就言内语境而言,它是藏族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它的说唱艺人人群庞大,他们并不都出生、生活在同一个地区,有的人甚至终生流浪,天南地北,到处传唱。这样,就使得这部史诗在不同程度、不同地域具有了方言色彩。再者,史诗艺人类型众多,有神授型、圆光型、掘藏型、顿悟型、智态化型、吟诵型、闻知型等,他们中多数并不存在师承关系。而经过历代文人的记录、传抄、整理、刻印的部本,又充斥着大量宗教教义的说教。这一切都构成了其语境风格的复杂性。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其共同特点:语言结构长句多、短句少,修辞手法大量运用谚语、比喻、夸张等。异中有同,同中有异。这需要我们认真体会、领悟、认识、研究,在译文中“译如其所译”,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
    事实上,翻译过程中那些传神的东西不易被翻译。以往,我们在翻译过程中过于强调“信”字,而在“雅”字上欠功夫,使得译文显得过于拘谨、生硬、缺乏活力,难以表达原文的感情。因此,“言内语境”的正确理解和翻译尤为重要。
    翻译格萨尔史诗文本时,要关注两个层面的问题:一是订规矩、立标准、建体例。二是对相关的名词术语进行统一规范。2019年3月,全国《格萨(斯)尔》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与玉树州《格萨尔》项目组组织专家在西宁召开了“《格萨尔》名词术语(藏译汉)规范审定会”,对4000多个基本词条进行校译。此次会议所审定的汉译术语,将作为未来格萨尔汉译文本中所参考的主要依据,同时对汉译专有名词术语达成了统一、规范的共识。
    第一, 在翻译专有名词时以信、达、雅为宗旨。既要忠实于原文,又要考虑汉语的表达习惯,体现出史诗的文学性。对已经出版的《藏汉大词典》《格萨尔词典》等作为标准,以已有的人物汉译名为参照,以学界约定俗成的名字为依据,尽可能不再造新的汉译人名;对已有的汉译名中,用字欠妥当的地方予以慎重修改。
    第二,关于音译与意译。人名、地名主要以音译为主。个别反映人物形象特点、身份的名称可以进行意译。也可以在人物第一次出现时全部意译出来,再次出现时用较为简略的音译。名称中显示其特点的部名、曲调名、武器名、马名等可以考虑意译;需要时可以考虑音译、意译合璧。
    第三,关于汉译时方言的考虑。历史上汉译时产生的差别是由两方面引起的:一是对于相同的藏文,安多、卫藏、康方言发音存在差别,为此汉译时根据不同的发音而选择了不同的汉字;二是操不同藏语方言的人在汉译时,还受到了临近地区汉语方言的影响,由此而产生了差异。在借鉴安多、康方言的同时,宜以拉萨方言为发音基础,而在选择对应汉字时以普通话发音为基础。
    第四,对于选择汉字的建议。
    1.尽量选择汉族姓氏中常用的汉字,避免生僻字的使用;2.尽量使用大众化的笔画少的汉字,能用简单的字就不用繁复的字;避免使用具有贬义含义的字;3.尽量避免使用与汉文中已有人名、地名相同的汉字,以免引起误会。
    总之,总结出一套相同的藏文拼写与固定汉字对应的基本规律,对于全国《格萨尔》藏译汉工作将是一个重要的参照依据。有学者提出,文学翻译不仅是艺术地再现原作,更重要的是再现原作的艺术,这一句话也可作为史诗文本翻译实践中的普遍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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