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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风是紫砂壶的故乡——江苏宜兴人，他的很多作品都是围绕紫砂壶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展开的。《修壶》是徐风在2021年夏天创作的中篇小说，发表在《钟山》2022年第1期上。 小说的主人公阿笨是古蜀镇山河村一个秉性忠厚的农家后生仔。阿笨与棠娇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但棠娇的母亲三娘娘——一个村里神婆——却看不上老实厚道的阿笨，便以二人八字不合棒打鸳鸯，将棠娇嫁给一个家境颇好的纨绔子弟。曾受锔锅匠父亲熏陶的阿笨到古蜀镇上跟汤师傅学习制壶，因没有把师傅摔碎的壶盖修好而感到愧对师傅。回乡后的阿笨在农闲时也帮乡里乡亲们补锅锔碗，心里边还一直惦念着棠娇。 故事从三娘娘找阿笨修断了半截手指的观音菩萨像开始，通过阿笨远赴景德镇找瓷土，访高人，请包老头修好断指观音；西岳寺法空和尚请阿笨维修佛像，机缘巧合地修好了明代大彬所造僧帽壶；法空和尚以僧帽壶钓来金老板，金老板以帮阿笨寻找棠娇母女做条件，让阿笨专门为自己修复古董等一连串的故事展开。在《修壶》中，有一明一暗两条线索：明线是阿笨学习制壶、后来机缘巧合又开始给三娘娘修复观音菩萨像，给西岳寺修缮佛像和僧帽壶，给金老板修复古董壶。暗线是阿笨一心一意帮助棠娇母女，其中包括寻找棠娇母女、帮助棠娇寻找吸毒的丈夫，以及在汤师傅困难时慷慨解囊帮助师傅。 应该说，在帮助人这点上，阿笨是无我的，当棠娇早产大出血急需用钱时，阿笨跑到寺庙借钱，当棠娇母女下落不明时，阿笨觉得钱对他没有用处，又还给寺庙。当嫌贫爱富的三娘娘病重时，阿笨从金老板那里拿钱来送三娘娘到上海治病。尽管临死时三娘娘都不愿意让棠娇与阿笨走近，但阿笨对始终看不上自己又利用自己的三娘娘却心存感激。按照阿笨的说法，要不是三娘娘让他修观音菩萨像，阿笨就走不出山河村，也不会有他的今天。面对弥留之际、心怀愧疚的三娘娘，阿笨说：“我想叫您一声娘。”这是何等的胸怀呀！阿笨是把三娘娘当成度自己的菩萨看待的。不仅对棠娇母亲三娘娘如此仁厚感恩，阿笨对汤师傅和师娘也是极尽做徒弟的孝心。当师娘身患癌症时，阿笨毫不犹豫地给汤师傅雪中送炭。在钱财问题上，阿笨可以说是无我的，毫不悭吝的，具有一种好善乐施的仁厚宅心。 在修壶问题上，阿笨是专注，心无旁骛的。就像汪曾祺《异秉》中那个做熏酱卤煮的王二一样，阿笨在修复泥塑古董方面也是有着非凡天赋的。从小他在焗锅匠的父亲熏陶下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修补手艺，并对瓷土和塑泥有着天生的辨识力。用他的话说，那泥土、颜料在他眼里都是活的，有生命力的。连修复兵马俑的专家米定山都说他的眼睛有特异功能。其实，所谓的特异功能不过是一颗超越世俗的纯净专一之心。初到西岳寺修佛像时，阿笨也曾为久久调制不出合适的颜料而苦恼，当他来了灵感时则如痴如狂。“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仿佛上了发条，完全不受他的控制，确切地说，现在他的一双手已经不再听他指挥了，他内心的那个声音出现了，是那个声音在指挥他的双手……”作者用玄幻的手法想象阿笨修复佛像时，佛像的拟人化反应和与阿笨的心灵对话。其实，归根到底，那内心的声音就是一种没有世俗杂染、超越功利的纯净之心。有一段时间，阿笨丧失了修壶的灵感，这实际是他的心被外物搅扰而不再安宁的结果。而要修壶就得排除一切世俗扰攘，清心寡欲。在阿笨看来，壶不是一个简单的物件，而是有生命力的。当他终于定下心来，准备修复提壁壶时，他一方面听到这些碎片的声音，听到它们说自己被分离得太久了，它们要汇聚到原来的那把壶上，找回昔日的荣耀和尊严；另一方面，他也听到自己手的声音：“你心志迷乱的时候，我们就被废了。”废了这么久，他需要唤醒内心的感觉。 应该说，不仅制壶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修壶也是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阿笨坚持修复真古董，不修骗人牟利的假古董，坚守回炉淬炼、焕然一新的热修而反对外表无痕、糊弄一时的冷修，这不仅是对传统的尊重，也是对忠厚诚信初心的坚守。 小说的最后，阿笨终于成功修复了提壁壶，并去监狱探监金老板，履行了“应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忠信精神。同时，阿笨也走出了与棠娇的感情纠葛，从心底里重新发现了罗红的好。 小说的结尾是开放性的：阿笨苦寻罗红，并在城东的大润发里找到了推着婴儿车的罗红，但那只是一个梦。不过，阿笨心里的声音再度出现：“要相信，梦是真的。” 贯穿小说始终的就是阿笨内心的声音，从那个声音让他答应帮三娘娘修观音菩萨像，到那个声音让他留在西岳寺修复佛像……实际上，那个声音就是人内在的本心，是来自人类的良知。有良知才有良能，没有了良知的指挥，就丧失了修壶的良能。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