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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方晨《老实街》的三重经典底色

http://www.newdu.com 2020-07-06 《百家评论》 程华 参加讨论

    王方晨自2014年发表《大马士革剃刀》以来,以“老实街”为文学阵地,在数年时间发表了包括《鹅》《世界的幽微》《化燕记》《阿基米德的一天》《弃的烟火》《花事了》等代表短篇小说艺术高度的系列作品10余篇,并以长篇小说的形式出版,“老实街”的文学版图已初具规模。“老实街”是作者以济南老街的衰亡为背景,写老街没落衰微的历史必然趋势。“老实街”是作品的写作背景,也是作者艺术构思的整体象征。“老实街”的整体象征具有“幽微复杂”的特征,作者在叙写老街走向衰落过程中,不是简单的描摹,而是包含着他对这个衰微过程的整体思考。“老实街” 是作者观察和反映时代的一个窗口,具有鲜明的时代底色;“老实街”也承载着作者对济南老街文化嬗变的思考,打上了深厚的文化底色;老实街又是作者通过小人物演绎世俗伦常、人情人性的舞台。“老实街”融过去与现在,传统与现代,人情与人性于一体,包含着作者多层次的复杂幽微的体验。
    
    “老实街”的故事发生在商品经济快速发展背景下,传统老街逐渐被现代的高楼大厦代替。时代的衰微被作者编织在老实街各色人等的故事中,在老实街衰微的时代面影中,不仅仅是大时代下老街衰亡的记录,浮于表面的是“老实街”被拆迁的印记,而深藏于内的,则包含着作者对时代巨变过程的思考。
    《老实街》由11篇系列作品构成,作者在叙写的过程中是以倒叙的手法开始的,老实街“已被掩埋在高楼大厦下面”。每一篇里都有如烟云不散般“老实街”过往生活的记忆。比如《大马士革剃刀》中开篇即是“我们这些老实街的孩子,如今都已风流云散。”这就使作品带上了强烈的叙述者的主观色彩。从行文中,我们也看到,作品既有关于老实街衰微过程中的实景记录,诸如:“那一年,老实街两旁的墙上,都写上了大大的‘拆’字。这是要毁掉老实街。其实消息早就出来,东流水街、高都司巷、县东巷、舜井街、榜棚街,无数的老街巷都在拆迁之列”,在记叙老实街衰微已成事实的基础上,将写作的重点放在了故事中人物对时代的体验方面,这是个人内心对时代衰微的印记,是主观世界里的时代巨变中的记录,这种体验或是时代的“幽微”体验。
    在《世界的幽微》中,作者写了老实街的主人公鹅和高杰的交往,最初或有爱情的成分,两人青梅竹马,年龄相当。当高杰从海外回来,想要将老实街变为商业版图的一部分时,高杰和鹅的交往就没有那么单纯了,这是巨大的商业利益对人的情感世界的侵袭,小说里有这么一段话:“你去告诉每个人,幽微来了,谁也躲不掉。世界的……幽微,来了……”。在此篇之前的《鹅》中,鹅在老实街是一个另类的存在,主要表现在她对自己感情世界的主宰,她我行我素,能够抵挡住老实街的道德氛围,不受任何流言蜚语的影响;她可以未婚生孩子,和自己喜欢的男人男欢女爱;也可以当着老实街人的面,让她的孩子称她喜欢的这些人为爹。这样一个独立个性的鹅,却在高杰宏大的商业版图面前无所措手。“世界的幽微”具有象征的意义,代表的是现代经济所具有的摧毁一切的力量,如幽灵一般,无孔不入、令人恐惧,而且无人匹敌。
    《弃的烟火》中,那些幽灵般存在的光背党,他们不说话,但却存在于老实街的现实中,是《世界的幽微》中的那些幽灵的具象化存在。如果说,在《世界的幽微》中,那些企图摧毁老实街的势力还是幽微隐秘的,那么,在《弃的烟火》中,“看不见的幽微”已经成为一种和老实街对抗的现实。如同“弃的烟火”的题目一样,老实街的过去也将烟消云散。“烟消云散”在这个作品中具有悲壮的意义,其象征意义负载在一个使人销魂蚀骨的爱情故事中。
    小邰与小葵都是老实街里年轻的一代,他们彼此爱慕。小邰是一名警察,小葵在电视台工作。小葵的气质里有一般人没有的仗义和侠气,她曾经借助电视媒体使老人的冤屈得到解决。对于老实街即将被拆的事实,她自觉有阻挡的责任,但最后却在炸药下烟消云散。小葵的失踪和死亡,小邰的憔悴黯然,和那些如幽灵一样的光背党人在作品中弥漫着一股鬼魅之风,但其象征意义却更鲜明。小葵舍弃了爱情,做了市长的情妇,实际上是把自己放在了祭台上,目的是保存老实街,小葵最后却被炸弹炸的灰飞烟灭,而小邰作为警察却只能在收拾这散乱的烟灰中咀嚼痛苦的爱情,比痛苦的爱情难以收拾的是老实街衰落消亡的事实。老实街必然走向衰亡的,在老街“风流云散”过程中,有多少美好的情感,以及正义和良知连同老街一起被摧毁。世界的幽微无所不在,并非人力所能阻挡,但它也在参与其中的人们的感情世界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王方晨在作品里并非仅仅在凭吊一段历史的逝去,或是传统文化的终结。“老实街”象征着历史和逝去,逝去中的丰富和痛苦;也象征着传统,传统和现代对抗中的矛盾和迷惘。作者对老实街的态度也是幽微复杂的,有现代意识参与其中的对传统老街文化的理性认识。
    老实街的文化,“老”是其本性,具有济南老街特色的地域文化和风俗特点。比如左门鼻住的莫家老院里完好地保存着传统的院落结构,“莫家大院一正两厢一倒座,到左门鼻或左门鼻的爹手上时什么样,几乎一直什么样。门口的拴马石、上马石都在,门楼上的雀替,墙上的墀头,都很好看。院里除了葡萄架,还有两棵大石榴树,棵棵都有两丈高。”《世界的幽微》中,从高杰家的小阁楼里,可以看见那些经历岁月流转的屋脊,“那些屋脊,蝎子尾式的透风脊,两端飞翘起翼的花脊,顶部如鱼背的清水脊,连成了片,筋筋络络地将一张张屋顶扯在一起”。不用说那些古老的街巷,街巷里的大大小小的泉眼,人们在泉眼里汲水、洗漱,还有老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传统老街的地理、风俗和民情弥漫于字里行间。老实街里的“老派”建筑和风俗弥漫在字里行间,你以为作者是要凭吊传统的老街文化,但是透过老实街人的诸多故事,我们看到的是“老实之风”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已然变得封闭,保守,甚至故步自封,老实街人的排他性和自闭性,使老实街人和外来事物以及现代文明呈对抗性的存在。
    传统与现代的对抗性存在在作品里被作者多次表现。《大马士革剃刀》中左门鼻和陈玉伋的较量拉开了老实街在价值观念上和外来文明的对抗。左门鼻是老实街人,素有老实宽厚之风。陈玉伋这个外来人,打破了左门鼻在老实街的安宁与和谐。左门鼻开小卖铺,陈玉伋开理发店,偏是陈玉伋的理发店比左门鼻的小卖店人缘旺盛,重要的不是利益上的较量,而是“老实德行”上的较量。左门鼻和陈玉伋交往,看似彬彬有礼,犹如太极拳般的你来我往,但每个人背后都有极度用心的力道。陈玉伋开理发店,本着老实之风做生意,不几日,“旧军门巷、狮子口街,还有西门外剪子巷、筐市街,都有专门寻了来的。”陈玉伋的好人缘,是左门鼻排斥他的缘起。左门鼻送给陈玉伋大马士革剃刀,陈玉伋和左门鼻关于大马士革剃刀的三次礼让,是全文的看点,一推一让之间,两人品性势均力敌。文字不露锋芒,但缓缓叙来,却也惊心动魄。不论左门鼻还是陈玉伋,都是内心强硬不会缓和之人。表面上老实德行被广为传颂,暗地里隐喻着老实街人对外来文明的挤压和扼杀。猫毛被剃的一节,两个人的较量中带有比揪树叶这个细节力道更大的仇恨也更重的羞辱。李敬泽说王方晨写作上用力很大,却是事实,其在不动声色的言语间,却具有摧毁万钧的力量。陈玉伋作为老实街的外来者,离开老实街后悲剧的死亡,充分能说明老实街价值观念里的封闭性,其对外力来文化的打击是不遗余力的。
    《鹅》中,鹅因为生了石头,未婚生育,因而被说成踩石而孕,这是老实街人不肯承认老实之风被败坏的表现,其实也是老实街道德上自欺欺人的表现。生了石头的鹅没办法飞,但鹅想要飞的愿望,被儿子石头继承。《化燕记》中石头在很小的时候,就一次次的离开老实街,无师自通地来看火车。火车是可以将人带到外面的世界中,石头天生渴望离开老实街可以说是其母的遗传。老实街本源上是渴望和外面的世界接触,但更大的力量在于其强大的封闭甚至自闭意识,使其在现代转型中必然如烟火般飞灭。《阿基米德的一天》在叙述上很有策略,是通过张树的眼睛来看老实街上的阿基米德的命运的。张树是老实街里留在省政府工作的,其和老实街里的人在现实中是有一定的距离的,这种有距离的观看和注视是更客观和真实的关注。张树在阿基米德死后,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们封杀了阿基米德。”这说明,老实街人对待阿基米德的态度是封闭冷漠的态度。阿基米德是老实街里的穆家俩兄弟,从兄弟俩出生、长大、包括工作,老实街人采取的态度始终是冷漠观望。穆家老大的儿子,上海的斯先生回来寻亲,老实街开照相馆的白无敌对斯先生隐瞒穆家的住处,不仅如此,所有的老实街人面对斯先生都哑了,他们从内心里将阿基米德封存了。白无敌拍的老实街的旧照片,晦暗如同老实街人的心,他们斩断了老实街通往外界的所有通道。不论左门鼻、穆老大、鹅以及石头的故事,无一不在叙说,老实街轰然倒塌的原因不仅仅是时代风气使然,实则是这样的古老文化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末路。老实街人的故事告诉我们,任何旧事物走向没落,都不仅仅是外部力量的摧毁,都是从内部一点点腐蚀浸透的。
    
    《老实街》中,人物和其建筑、店铺一样,是镶嵌在时代和文化幕布上最重要的风景,诸如左门鼻、陈玉伋、老花头、鹅、鹅的儿子石头、高杰、马大龙等等,人物关系没有主次之分,每一个人物在“老实街”都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大马士革剃刀》里的主角是左门鼻、陈玉伋;《鹅》里的鹅,《世界的幽微》里的主角是高杰和鹅,《化燕记》里的石头,《阿基米德的一天里》的穆家兄弟,《花事了》的主角是老花头,每一个人物的历史都构成“老实街”复杂深厚历史的一部分,所有人物成系列存在,互相映衬和对应,这是“老实街”人物设置的主要特点。如果说“幽微复杂”是“老实街”的人性底色,这些文化、性格不同的人物,是王方晨老实街人物世界“幽微”复杂的体现。文化制约人物性格,但作者对人物的性格并未从文化角度进行单纯的褒贬,在时代和文化的底色中,作者又极力探寻每个人生命本性的特点,这也是作者对人性“幽微”的理解。
    《大马士革剃刀》里的大马士革剃刀,就是一柄人性的试金石。左门鼻和陈玉伋都被称为老实人,左门鼻和陈玉伋的交流和较量被作者写得杀伐决断、细腻幽微。陈玉伋来到老实街,因其老实得缘,打破了左门鼻在老实街的和谐安宁,明里作者写左门鼻将要理发的老人搀扶于陈玉伋的理发店,暗里却是心烦意乱,“左门鼻从店里往外望,不时看到理完发的人从陈玉伋理发铺里清爽爽走出来。不看倒还好,越看越觉得头上也像长了草。岂止是长草,是生了虱,爬了蚧壳,又落了满头鸟粪,长了根根芒刺。那叫一个难受,恨不得拿手揪一层头皮下来。”待陈玉伋将大马士革刀还给左门鼻时,明里是两人名誉高蹈,暗地里左门鼻的内心实有不甘,“实际上呢?左门鼻揪那石榴叶,把手都揪痛了。搓搓手指肚回了屋,一觉睡到天亮。”是谁杀死了叫“瓜”的猫,这里面有对“老实人”品性的讽刺,也是对人心叵测的丈量。那个刀口上沾着猫毛的大马士革剃刀,还说明传统的文化约束抵不住个人本性的蔓延和滋长,作品中所体现出的文化制约与个人性情的冲突,是王方晨作品底色复杂幽微的体现。《花事了》中作者用繁复迁延的叙事过程塑造了一个“说媒圣手”老花头,在他人看来,老花头自有一套道德标准,这道德的标准掩藏在老花头锐利的眼睛下面,老花头的每一桩婚媒都得到了老实街人的认可,这标准也抵挡不住老花头自己情欲的蔓延。小说最后写到,张小三窥破了老花头无法掩藏的生命欲望:“老花头来了老实街……侧身对着张小三,胸脯紧贴着大竹椅的一侧扶手,好像要把那竹材藤葛,使劲勒入自己的血肉中去。”老实街上的人虽以老实自居,但在看似冠冕堂皇的意识和观念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王方晨将个体生命放置到老街衰微的背景下,让读者看到人性本身的复杂。
    “老实街”上叫作鹅的女人是作者表现人性幽微的代表。《世界的幽微》里,鹅与高杰的情感纠葛被放置到老街衰微的时代背景下,两个人的情感纠葛中少了两情相悦的成分,如同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多是智力游戏的较量。鹅在不断地试探中想要考证高杰对自己的情感成分,高杰则是要借助鹅将商业版图深入到老实街,鹅的两败俱伤是时代的原因。作者如此偏爱鹅,在于鹅既不因物质利益出卖自己的情感,也不因传统的世俗人伦压抑自己的情感。《鹅》体现了鹅的情感态度,一方面因世俗的规训不断受他人的劝解,为未婚生育的孩子找一个合适的父亲,另一方面是鹅放纵自己的身体欲望以追随自己的情感选择,作者想象“鹅汲水踩石”而生石头,实则是从情感上对鹅做姑娘时乱性行为的同情;作者通过叙述鹅生孩子后不避讳世人的耳目在老实街大声歌唱,是对鹅行为的认同;作者多次用隐秘的笔调写鹅与不同的男人交往,不惜将鹅的行为置于道德的批判之下,目的是突出和张扬鹅的情感选择,小说最后写鹅让自己的孩子石头称老实街里那些垂涎于自己身体的人为爹,是对鹅的个人欲望和情感的张扬和捍卫。城与人,文化的规约和生命的力量,作者笔下的人物从来都不是单一着色,在传统与现代,在文化与人性的复杂交织中,映现生命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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