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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伊索寓言出发

http://www.newdu.com 2020-06-03 文学报 黄果炘 参加讨论

    如今,伊索寓言多用作少儿启蒙读物。我想,孩子们听了伊索寓言,如果再接触一下索伊寓言,那就不仅“兼听”,更可拓宽思路,活跃思想,培养“逆向思维”能力,甚至养成“换位思考”习惯,能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问题。
    拙译《伊索寓言》1996年初版,含寓言313则,因屡有添加,增至500多则。后来发现《伊索寓言》有大量英语诗体本,其中我最喜欢林顿(W.J.Linton,1812—1897)那本《宝宝的伊索》(The Baby’s Own Aesop),全书有名家科瑞恩 (Walter Crane,1845—1915)的精彩配图,且所有寓言都以独特的“立马锐克”(limerick)诗体写成。这种五行格律诗出现于19世纪初的英国,原为“胡调诗”(nonsense verse)专用,随后成为英语世界最流行的一种诗体,广泛用于“轻松诗”(light verse)“滑稽诗”(comic verse)。这也是我特有兴趣的诗体,因其短小活泼,带有现代气息,且颇有特色的排印方式更凸显其格律。
    这种诗体我先前已很熟悉,因为越来越不济的眼力使我只能看看短诗,其中这类作品极有吸引力,而与其相应的汉语形式“立马锐克”在拙译中也已定型,标准形式为:第一、第二、第五行含四顿十字,押同一尾韵;第三、第四行较短,为三顿八字,押另一尾韵(诗行字数可略有浮动,也可押近似韵)。于是按忠实于原作内容与形式的要求,将66首“宝宝的伊索”全部译出,如第一首《狐狸和葡萄》:
    这狐狸一心要想吃葡萄,
    他跳呀蹦呀总是够不到。
    据说在走开的时候,
    他酸溜溜地开了口,
    说是没什么胃口吃葡萄。
    此后我对“立马锐克”和寓言诗更有兴趣,希望在结束译事前再这样“过把瘾”。这时我想到,希腊的散文寓言既然可译成英文寓言诗,英语散文寓言不也可以译成汉语寓言诗?而外国名诗《神曲》《浮士德》等可汉译成散文,那么把散文原作译成诗体更有趣也更有意义,因为《伊索寓言》虽有大量中译,还从未见过现代汉语的诗体本,于是做成《伊索寓言诗365首》(以下简称“365首”)。
    一
    做了“365首”,本以为就此告别伊索寓言,想不到藕断丝连,虽不再译伊索寓言,做的事仍与之有关。原来,译那些寓言时,我常冒出不同想法。例如“365首”里的《牛和车轴》(第31首——“365首”中序号,下同)中,拉车的牛听得车轴吱吱嘎嘎响,就对车轴呵斥道:“干什么乱哼乱叫!/拉这车,你出了多大力量?”我觉得牛的呵斥不太有理,这寓言是一面之词。因为拉车的虽然是他,但大车和车上的一切重量都压在车轴上,也正因为车轴出了这份力,牛省力不少。本来,这样的想法在翻译时一闪而过,有了定型的“立马锐克”,就可写成《车轴和牛》:
    听了牛的话,车轴很恼火,
    忍不住扯大嗓门对牛说:
    “你以为就你在出力?
    这全车重量,我问你,
    是谁在承受?告诉你,是我!”
    伊索寓言《牛和车轴》以牛的一面之词结束,没让对方发言,而如果让对方发言,可能有不同结果。例如伊索的《蚂蚁和蝈蝈》(第7首)中,蝈蝈在冬天里饿得不行,见蚂蚁翻晒谷物,便上前乞讨,蚂蚁问他夏天在干嘛,他说在唱歌。于是蚂蚁讽刺说:“那你现在该跳舞”,故事就此结束。看来蚂蚁对蝈蝈的话很反感,不愿施舍,有见死不救倾向。而如果给蝈蝈回答机会,把乞讨改为借贷,又动之以情,也许可让蚂蚁回心转意:
    蝈蝈说:“现在我不想跳舞,
    想活命才向你借几粒谷。
    我知错当然就会改,
    来年准还清借的债——
    饿死在这里,你有何面目?”
    如果这段话可能使情况发生转机,那么下个例子中,转机已成定局。在伊索的《驴子和羊倌》(第108首)中,羊倌看到仇敌,想骑上驴子逃走,但驴子不走,因为“给谁骑都一样”。但如果让羊倌再说几句,情况顿时逆转:
    “瞧那个屠夫个子多么大,”
    羊倌说,“肯定会把你压垮。
    这家伙爱吃驴皮膏,
    更爱用驴皮做皮包——”
    驴子急忙道:“咱俩快逃吧!”
    二
    上两个例子中,蝈蝈和羊倌的发言都性命攸关,但很多寓言并不如此。例如伊索的《葫芦与松树》(第347首)中,葫芦在很短时间里就攀援到松树顶尖,叶子、花朵和果实也很好看,在松树面前很得意。松树则认为自己历经酷暑严寒,老而弥坚,嘲笑葫芦经不起风雨,“一点霜就叫你不再风光”。松树的话当然没错,但葫芦也有话说,没让松树“一言为定”:
    “这么多年来你没啥变化,”
    葫芦说,“表明你进步不大。
    我生命虽脆弱短暂,
    却没有遗憾。你看——
    有你这高度,还开了好花。”
    这里,葫芦的话打破了松树的“一言堂”。他们各说各的话,各有各的理,真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双方看到的都是自己之长和对方之短,但读者却兼听则明。当然,打破“一言堂”的话有的也未必有理。例如伊索的《贼和看家狗》(第123首)中,贼进了人家院子,遇见看家狗,便丢肉给他吃。狗起了疑心,因为“你来喂我肉没理由”。这故事本已到此结束,但贼心不死的家伙不愿让肉白扔,还要耍弄三寸不烂之舌,于是有了下面的对话:
    贼说:“初次见面,小意思。”
    狗说:“小意思是什么意思?”
    贼说:“就意思意思。”
    狗说:“顺了你意思,
    东家那里我怎么好意思?”
    这家伙毕竟做贼心虚,说话含含糊糊。如果那看门狗碰上的是狐狸或狼,听到的可能就是歪理,而如果来的是狮子,或许就蛮不讲理了。
    三
    这样的“立马锐克”越来越多,该有个名称了。叫什么呢?我想称之为“索伊寓言”简便又合理。首先,它们都由伊索寓言而来,同母体难以分离,没有伊索寓言就没有索伊寓言。其次,它们虽附着于伊索寓言,却与之不同,是对伊索寓言的回应或反应。再其次,“索”表明我探索、求索的意向,“伊”则是探索、求索的对象。
    “索伊寓言”越做越有劲,因为在这里享受到翻译中难以享受的自由,于是老夫聊发少年狂,试一试以前很少一用的想象力。于是想到既可散发余热旧情又不必多花眼力的办法,就是从我熟悉的伊索寓言出发,像上面那样做下去,做出与《伊索寓言诗365首》相应的《索伊寓言诗365首》。
    定下了这个目标,就不能像先前那样专从那种“一面之词”的寓言着手,而要对每首“伊索寓言诗”提供“另一种可能”,这就让索伊寓言多样化起来。例如伊索的《男人和两个情人》(第221首)中,那个中年男子头发虽开始变白,却追求着两个情人,那半老的一位要他显得老气,就拔掉他黑发,而年轻的那位要他显得年轻,就拔掉他白发,结果,他“一根头发也不剩”。这里没有“一面之词”,而头发已被拔光,即使有生发水帮头发长出来仍要被拔光。怎么办?于是有如下的索伊寓言《男人变光头之后》:
    这尴尬的多情郎没办法,
    就买来三种精致的假发,
    一白一黑一花白,
    根据场合换着戴——
    这一下,倒也没人笑话他。
    这就解决了伊索寓言留下的尴尬,可说是其补充或续篇。
    四
    《伊索寓言》中的故事个个独立,但有些故事情节非常相像。例如在《隼和夜莺》(第128首)和《渔夫和小鱼》(第252首)中,被隼捉住的夜莺和被渔夫捉住的小鱼都以自己体小肉少为由,哀求暂免一死,待以后长大了,再来供对方享用。这样的话居然还用于《熟睡的狗和狼》(第200首)。这条狗被狼扑住后,竟然也自称只是“一把骨头”,要求“等东家办几次酒席”后再说,因为“到那时我就满身都是肉”。同样,伊索寓言《驴子和狼》(第271首)与《马和狮子(第318首)也出于一个模式,其中驴子和马都谎称脚底有刺,然后趁对方低头找刺就猛踢对方,于是狼“被飞起的一脚踢破头”,狮子则被“马飞起一脚踢昏”。这样的寓言在翻译上没有问题,照直译就可,但索伊寓言中还是避免“一技两用”为好。下面是相应于《驴子和狼》的《挨了一脚的狼》:
    狼还被踢断了三颗牙齿,
    觉得上这个当难以启齿——
    大家都知道驴子傻,
    而他是出名地狡诈——
    就只能咽下断掉的牙齿。
    相应于《马和狮子》的索伊寓言是《狮子和马》,不便让狮子被踢掉牙齿,于是换个角度:
    前面那《驴子和狼》的寓言
    成就这《马和狮子》的寓言:
    马学到驴子的智慧,
    叫狮子吃了他的亏,
    也让他自己安然脱了险。
    而那头狮子显然很无知,
    不知道《驴子和狼》的故事——
    真的,要是他知道,
    哪会挨马的那一脚!
    可见读《伊索寓言》长知识。
    这里点明两个寓言相似,也为角色建立跨寓言的联系,让“马学到驴子的智慧”。我觉得通过这样的联系和组织,能让寓言多一点方面、层次和趣味,再说,世界上的事本不像伊索寓言中那样,并非孤立的存在,而是互相关联的,所以不妨让寓言中的角色有点联系。
    索伊寓言还有一种做法,就是把不同寓言中的同类角色串起来,让故事有所扩展,形象较为丰满。例如很多伊索寓言以狼、狐狸为主角,其中,《狼和狐狸》(第187首)、《落井的狐狸》(第319首)、《狐狸和山羊》(第328首)、《狮子、狼和狐狸》(第358首)本来各自独立,互不相关。《狼和狐狸》说的是狼想当首脑,发出堂皇号召,却遭狐狸揭发;《落井的狐狸》说的是狐狸落在井里,请狼相救,狼只是口头上同情,狐狸则要求狼有实际行动;《狐狸和山羊》说的是落井的狐狸骗山羊下到井里,然后蹬着山羊头蹿到井外;《狮子、狼和狐狸》说的是狼在狮王前进谗,正好狐狸听见,就反守为攻,让狮王把狼杀掉。
    这四个寓言串起来非常方便:狼因为狐狸的揭发而与之结仇,所以不肯救落井的狐狸,以致怨仇更深,而狐狸“自救”成功后,及时赶到狮王跟前报复……要将它们串起来,只须在索伊寓言中点明狼和狐狸冤冤相报,就为最后的结果做好铺垫。有时候,索伊寓言中只要有这样的联系,不必增添任何情节,就“自动”成为新寓言。当然,多样化的索伊寓言同伊索寓言一样,寓意有的明显,有的不太明显,但事实上每个故事都有寓意,而索伊寓言本身就是寓言,说明任何事物都有其另一面,所以对问题要有多方面考虑。(下转第7版)
    (上接第6版)
    五
    《伊索寓言》是世界上知名度最高的作品之一,对欧洲文明起过重要作用,也开创了寓言这一文学形式。法国17世纪的《拉封丹寓言》、德国18世纪的《莱辛寓言》、俄国19世纪的《克雷洛夫寓言》都受其影响,可谓一脉相承。例如他们(包括16世纪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的《狐狸和乌鸦》,都可说是伊索寓言的重写,基本情节仍是狐狸恭维乌鸦,骗得他开口唱歌,就趁机叼走他口中落下的食物。只有莱辛那篇略有改动,就是乌鸦那偷来的肉涂过毒药,是园丁为猫准备的,结果毒死了犯欺诈的狐狸,而犯了盗劫的乌鸦逃过一劫。
    伊索寓言早在1625年已传入我国,那年在西安刊行的《況義》含22则伊索寓言,是耶稣会传教士金尼阁(口述)与教徒张骞合作的产物。此后,汉译的数量由少而多,从文言到白话,有了很大发展,不久前又有了诗体汉译。
    伊索寓言的传入也推动了我国寓言和寓言诗创作,但就我管见所及,尚未见到可与拉封丹、莱辛、克雷洛夫作品相当的汉语创作。当然这并不奇怪,因为《伊索寓言》已有大量忠实汉译,再写情节与之相仿的作品能有多少新鲜感?而《索伊寓言诗365首》与那些作品不同,例如《乌鸦和狐狸》中的那只乌鸦,是在另一则寓言中吃过老乌鸦亏的,有了教训也学了乖。狐狸的花言巧语虽一时得逞并讽刺乌鸦“你有嗓音没脑筋”,却让乌鸦顿时醒悟,当即以学来的一招应付,让狐狸“功败垂成”:
    上当的乌鸦还不是太笨,
    好歹也算老乌鸦的门生,
    保留着那蚌壳碎片,
    做那次受教的纪念。
    现在他取出碎片吻了吻,
    回答狐狸道:“谢谢你开导,
    我要再送你一个宝。接好!”
    说着便扭头猛一甩。
    狐狸蹿过去咬起来——
    乌鸦已叼起肉飞上树梢。
    这《乌鸦和狐狸》可说是伊索寓言《狐狸和乌鸦》的续篇,但这乌鸦有了从《乌鸦与蚌》(第190首)中得来的经验,终于避免损失,不再是那受骗上当的“传统”角色,因为他善于从失败中获取教训,有了进步,有了新的面貌。
    六
    如今,伊索寓言多用作少儿启蒙读物,成年人给他们讲的也常是这样的故事,可说是少儿最早接触的外国文学。我想,他们听了伊索寓言,如果再接触一下索伊寓言,那就不仅“兼听”,更可拓宽思路,活跃思想,培养“逆向思维”能力,甚至养成“换位思考”习惯,能从另一个角度(甚至是对方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出于同样考虑,索伊寓言后没有伊索寓言常有的“寓意结尾”,因为同一个故事从不同角度看,可有不同寓意。例如“龟兔赛跑”的寓意可以是“骄者必败”,也可以是“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写定了一个寓意就容易掩盖另外的可能。在同少儿的交流中,这也正是可以启发的地方,让他们通过同一个故事寻求不同答案,而索伊寓言提供的别种可能只是开始,是通过伊索寓言打开思路的尝试,以求发挥想象,锻炼思考能力,让思想更加活跃。
    索伊寓言从伊索寓言出发,但并非重写或改写的“新说”,它全然不同的内容可视为一个中国老汉复习伊索寓言的笔记。当然,这也可能是半盲愚叟的“瞎说”,因为以我这样的条件来作这全新的尝试,难免有诸多不足,但愿这“新说”之砖引来众多智者之玉。
    可顺便一提的是,译诗在国外有个重要功能,就是介绍和引进外国诗体,以丰富本国诗歌品种。这一功能在汉语中并不显著,译诗大多不反映原作格律。但对limerick来说,反映格律很必要,因其格律特色格外明显,且其中含有时代、地域、内容倾向等多方面信息,而实践证明,以现代汉语译诗,可准确地反映原作的内容和格律形式。另一方面,单凭“立马锐克”,也足以证明上述译诗功能的有效:通过翻译,介绍的三本原作《谐趣诗A到Z》《宝宝的伊索》《胡调集》含300多个limerick,而“伊索”“索伊“两本寓言诗中的“立马锐克”则在1000以上。不知道这诗体会不会像拙译中定型的“柔巴依”那样,被诗人们用于创作,但我相信,以这诗体承载的寓言当可给读者耳目一新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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