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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岁的西村贤太长期以来坚持以自身经历为素材进行创作。他的《暗渠之宿》曾获第29届野田文艺新人奖，此外，《终究难免一死的一次跳越》和《数零钱》分别入围第134届和第138届芥川奖候选作品名单。《苦役列车》这部作品，终于使他在年初与朝吹真理子同时摘取第144届芥川奖桂冠。有人把这两位作家比喻成“野兽”和“美女”。西村本人也毫无掩饰地自嘲道：“靠日工工资维持生活，得不到女人的欣赏，将来也难以成家。只有中学毕业，又有前科，患有酒精中毒。”喜获芥川奖之后，不仅作品成为热议话题，西村本人的特色也引起了人们的极大关注。23岁时西村开始醉心于已故作家藤泽清造，对其“虽然沾满了活着的耻辱，却浑身是血地想爬出来的那种小说世界”产生共鸣。在日本，西村被定位为“平成时期的破灭型私小说家”。 “私小说”是日本特有的小说形式，盛行于20世纪前20年，是作者以自身为主人公，以贫困、家庭和恋爱为主要题材，对自己的内心及经历进行创作的一种文学体裁。《苦役列车》也是作者以青春期的经历为素材，通过对主人公贯多家庭背景的介绍，运用写实手法对其日常生活中的酗酒、性行为、租房、打工、交友等场景详细描写，深刻而生动地把恶汉贯多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使他那“苦役”般的体力劳动和精神生活如同纪实片一般在读者的眼前上演。 19岁的主人公贯多出生于东京，家里经营运输业。在他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亲因性犯罪而被捕，母亲随后办理了离婚手续，带他背井离乡。由于多次转学，他不仅学习成绩差还没有朋友，外加父亲的犯罪事实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这都使他自暴自弃，中学毕业之后就开始了打工生活。最初他由于年龄小又没有学历，连洗碗工的工作都找不到，后来在码头找到了一份日工，靠重复地搬运装卸各种沉重冰冻的海产品等货物来维持生活。由于体力消耗大，中午工作餐的量经常无法使他的胃口得到满足。除了短暂的休息之外，单调乏味又繁重的体力工作使他常感到度日如年。贯多认为他的劳动跟奴役没有两样，这种奴役之苦，除了肉体的感受之外，在精神上更胜一筹。他每天早晨都要经历一番“去”和“不去”的思想斗争，在不去就要挨饿的日子才选择去“服苦役”。在装卸冷冻食品时，他不戴手套，因为如果有买手套的钱他宁可选择买杯酒喝。他认为一杯酒比一百个友人更能成为精神上的支柱。其实贯多曾经在工地上结交了一个同龄朋友日下部，不仅享受过友情的温馨和愉悦，还得到过帮助。后来由于心理上的劣等感以及对朋友的妒忌，他最终失掉了朋友。贯多每天痛感自己的劳动就是在服苦役，因此完工之后的他更加强烈地向往追求“快乐”。他把日工工资都用在饮酒和买春上，享受瞬间的快感和幸福，因而他经常付不起房租，连早饭钱都不留下，最终用那特地留下的车费乘上通往去“服苦役”的“列车”。他的生活就这样深陷在这种恶性循环之中。作品主人公的名字耐人寻味，贯多，由于他没有定性且懒惰任性，无论是打工还是交友，没有一件事情是“一贯”到底的。没有钱、没有学历而又笨拙的他，“多”的只是妄想。 作品的最后，贯多因为在工地上跟其他工人打架而被开除。由于滞纳房租，他再次被迫搬迁。贯多无奈又从母亲那里弄来一些钱，重新租房后找了份新的工作。从那时起他开始读藤泽清造的小说。作品的这个结尾别具匠心，即告白了作者与私小说结缘的经历，同时也暗示了服“苦役”的恶汉即将得到文学的救济。作品标题寓意深刻，《苦役列车》把贯多的生活比喻成服“苦役”，而这种“苦役”何时能结束，作品又用“列车”来作暗喻，只有在自己的精神生活中，不再乘坐那辆“苦役列车”，追求真正的精神快乐和幸福，才能结束自己的“苦役”般的生活开始新生。读者在随后的阅读体验中，在感受到光明和希望的同时也得到鼓舞和奋起的精神力量。借用西村本人的话来说：“我只对私小说感兴趣，因为我自身得到了私小说的救助”。 故事情节虽然简单，但作者把贯多复杂的性格及心理刻画得形象且深刻，使人物跃然纸上。关于《苦役列车》这部作品获奖的最大原因，日本评论界的结论是“作品完成度高”。作品主要通过心理和行为描写来表现贯多极度饥饿、孤独以及他无赖、妒忌、懒惰的程度，此外还运用了大量的对话以及独白来表现贯多复杂而矛盾的个性特色。作品还介绍了贯多仅有的家什是一台睡觉也不关掉的收音机和一条连铺带盖的毛巾被。每当被房东赶出时，他总是拎着它们离开，寥寥几笔就巧妙生动地使孤独、清贫、可悲的人物贯多出现在读者眼前。这也充分体现了芥川龙之介的“艺术最重要的是表现”的文学观。 芥川奖的评委石原慎太郎在3年前评选第138届芥川奖时曾力挺西村的私小说《数零钱》，但最终由于孤军奋战而以失败告终。今年入围芥川奖的5部作品除了《苦役列车》之外，小谷也敦的《母子寮前》也是一部私小说。日本近年来涌现出一些私小说作家，如车谷长吉、佐伯一麦、柳里美等。由于网络的普及，虚拟世界影响的扩大，更现实、更有质感的人物，更容易触摸到内心世界的私小说也许更受人们欢迎。正如富岗幸一郎所解析的那样，对于如何去面对当今现实中的贫困、差距、衰老等严酷的问题而最终采用日本自然主义流派的文学来思考、来创作，大概是私小说作家增加的主要原因。作品《苦役列车》被评选上芥川奖，也许预示着平成文学将要掀起私小说之风。 原载：《文艺报》2011年04月15日 (责任编辑：admin) |